九号是在那些零碎的、有關王東君記憶的夢中醒來的。她的過去與王東君的過去交錯着,真真假假,明明滅滅。
她睜開眼,不知過了多久,反正這個地洞裡總是漆黑一片。
已經很久沒有想到從前了。
她捏了捏自己的眉骨,隻把紛亂的心緒盡數抛去。她再度喚出白焰,垂眸細細看了它兩眼。白焰知機,忍不住貼了貼九号的面頰。
九号伸出手指撫弄了它兩下,它便歡快地繞着她的指尖追逐。它與九号鬧了一會兒,便乖巧地伏在她的肩頭。
溫潤的火光驅散了黑暗。
她低頭,懷中的小蘋果還沒醒。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已經不燙了。
她們兩個到底是太過年幼,這兩日一夜的疲于奔走,根本吃不消。
九号想,小蘋果才五歲,比原身還小一歲,更比不得她異世而來。
她是真切經曆了那些傷害,諸如籍吾心的暴斃帶給她的悲痛、她阿爺失蹤帶給她的惶恐,和命懸一線的驚懼與絕望。
九号看着小蘋果的臉頰,她的眉頭舒展,倒是不見醒來時的憂心。
她想到蟾綠色的小包裡有一瓶消除疲乏的丹藥,可這種吃食的東西,往常她是輕易不會入口的。
但她而今,什麼都沒有了。
九号取出幾丸丹藥,再以白焰淬煉過一遍才吃了一顆。她懷中抱着小蘋果,就此緩緩垂眼。
……好像真的有些用處。
她覺得身上流動着一股熱意,連疲憊酸痛都舒緩了不少。
九号睜開眼,又在手中碾碎了一顆藥丸,将那些粉末喂給了小蘋果吃。已然不清醒的小蘋果顯然不能吞咽,但好在九号又喂了她一點水。
“嗤。”
九号的動作頓了頓,她的目光又變得幽深起來。
她聽出那是一道笑聲,還帶着讨人厭的、輕蔑的意味。她也明了,方才那種被窺視、觊觎的目光是真實存在的。
這裡是地洞,除了白焰散發的光,和那個奇怪的蠶蛹樹根,就什麼也沒有了。九号卻倏然側目,她盯着那顆綠色的珠子。
既然修仙,那哪能沒有些天靈地寶的存在呢?
綠珠仍然沉默,青光如流水融在白焰中。那溫潤的光映照在九号的面龐,好似她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
九号的指尖動了動,隻見一團凝得極白的火焰驟現,她向前一點——
白焰穿過了絲絲縷縷的根系脈絡,悄悄覆在了那顆綠色的珠子上,隻驟然,那顆綠色的珠子便消失不見了。
九号把玩着手心上的因白焰褪去而懸在她手上的綠珠,忽然覺察到這綠珠攜雜着一股難以言喻的生機,隻是這樣握着它,便給了她不少力量——這錯不了,她的感識最為敏銳。
這綠珠當真玄妙。
她又想到,方才那聲輕笑,是她給小蘋果喂了一丸丹藥之後。她再從玉瓶中取出一丸丹藥,捏碎了,揉搓在那顆綠珠上。
孰料那綠珠顫顫巍巍飛起,并爆發出強烈的不滿:“作甚作甚!何等低劣之物竟覆吾之身!”
那分明隻是道童稚之音,脆生生的、又很嬌嫩。就是甫一開口便帶上了驕蠻,但也還好,并不怎麼惹人讨厭。
竟真的是一顆珠子?還想逃?
已然變得透明的白焰比方才那樹根做成的蠶蛹包裹得還細密,綠珠左沖右突,周身青瑩的光芒大盛,卻還是被白焰燎得怪叫。
這時它才發現,它是羊入虎穴,逃不出去了。
奇也!怪哉!明明是區區凡身,怎會從幻境之中醒來!綠珠暗中叫苦不疊,卻無能為力。
它也才啟智不久,能做的本就有限。
囚籠愈困愈窄,又漸漸凝在了九号張開的手上。
綠珠被燙得青瑩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它顫顫巍巍落在九号手上,竟在細微的發着抖。
會說話,又頗有些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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