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是鮮潤的。
那一刻,似乎他的血液也與桃汁融為一體,開始變得甜嫩多汁。
董學成那小子仿佛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活春宮,吓得一下就爆哭出聲,顫顫巍巍、氣急敗壞地指着段汁桃,舌頭都在嘴裡打起卷兒:“你、你怎麼能這麼幹!你、你不知道……我才是喜歡你的人麼!”
段汁桃威風得像個女土匪,好似帶着她無往不勝的戰利品,眉毛一挑,緩緩反複揉撚着單琮容臉上那兩片她剛剛品嘗過的薄唇,挑釁冷笑:“是麼,可我喜歡的人,好像是他,不是你。”
你喜歡我關我什麼事,我喜歡誰,才是我自己的主意。
這就是段汁桃,從小就很有自己的主意,要什麼,喜歡誰,幹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
她媽從小就愁,這樣一個犟得十頭牛拉不回來的倔丫頭,要是真瞧上了哪個窮小子,就是被餓死打死在婆家都不會回來嚎上半聲。打小她爺爺奶奶就寵慣了她,家裡一溜兒的小子,獨出了這麼個閨女,稀罕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那麼多個算命先生也總和她說,她這閨女,一條道走到黑,将來不是落魄至極的破落戶,就是富貴滔天的命,兩個極端,絕不杵在中間檔含含糊糊。
從幾個鄰居大姐和嬸子口中,知道了村支書老董家的大兒子似乎對自家汁桃有意思,段母眉眼的肉不動聲色地跳了跳。
連連擺手回說:“哪能呢,孩子還小,才上初中,這些事往後再說。”
“不小了啊,再過二個月就初中畢業了,我家雪芬初一就開始說人家了。”
心裡卻暗自回想這段時間在大隊幹活,董支書也總是待她分外親熱,見了她總是愛家長裡短地唠上兩句,有時候還會抓幾把糖塞給她,好像兩人已經成了闆上釘釘的親家,提前開始分享喜糖的喜悅。
嫁給支書家的長子,果真不就應驗了算命先生說的她的桃兒将來是個富貴滔天的命嗎,這村裡誰再大還能大得過書記?
可這份喜悅在心頭滋生沒多久,就聽說董書記家的老大回家哭得死去活來,在炕上三天不吃不喝,據說是失戀了。
再有多管閑事的耳報神,把段汁桃在自家十字路口撩人的“豐功偉績”眉飛色舞地轉述給自己,段母登時氣了個倒仰,心也随之石沉大海。
她這苦命的女兒,十頭牛拉不回來,好好的富貴路她不走,刹車掉頭竟一路要往那窮窟窿裡鑽!
段母捶胸,天爺啊,咱不掙命,好歹掙口氣。
老單家窮得叮當響,一家子窮親戚不說,最主要那地兒不養人,孩子死了一個又一個,老單兩口子老來子獨養活了一雙兒女,爹媽六十,老大單琮容才十五,小的更别提了,八歲,在家能幫襯啥?
就前天她在老李媳婦家裡嗑瓜子,還嘲笑誰家傻閨女嫁過去,那真是一個人把老的小的一下子伺候全了。
老單這兩口子,有本事生,别活不到歲數沒那本事養呐。
作孽的桃妮兒,這讨債鬼,看上誰不好。
段母兩眼一黑,沒法活了,單家那日子,是個女人,誰都過不下去。
第4章
大貨車好不容易在縣城裡停穩了腳,車上的男人女人孩子和牲口們,便下餃子似的下了車,他們其中一大半,要去縣裡的火車站坐火車去省城。
有的是去省城倒火車,有的則和段汁桃一樣從縣城出發,坐火車去省城的汽車站倒長途汽車。
段汁桃算過了,兒子長得高,早三四年前坐火車就得買全票,省城去北京的兩張火車票一共是四百五,公家單位車票錢一分不能少。
汽車票一張二百二,卧鋪,一路睡到北京,兩張能喊賣票的抹了零,省下四十剛好兒子買牛仔褲的錢從這裡頭掐出來。
段汁桃留了個心眼,讓汽車站的人照樣給她掐兩張票四百四的發·票,因為單琮容信上說能拿去學校報銷。
這二年,公婆走了。
他們年紀比尋常的公婆大,自段汁桃嫁進來三病五災時有,每年看病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小姑子三年前也許好了人家,大學畢業就和同班同學找好了對象,小夫妻兩人都在縣城裡有正式工作。
真正手頭攢下錢的也就是這兩年,雖然手頭寬松了些,但是精打細算的習慣段汁桃一時半會改不了,有時候半夜睡不着還會不放心點燈去翻一翻存折,望着那一串串激增的存款數有時候竟不知該拿這筆巨款做什麼好。
聽兒子他姑父說,丈夫單琮容,去年發表了幾篇了不得的文章,實驗的數據很快要拿到國際上應用。
自打那以後,每個月單琮容從家裡彙款的日子,就是段汁桃心驚肉跳心神不甯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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