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抓抓頭發,誠實地搖了下頭。
“那你想讓宣宣走嗎?”老媽夾了一筷子鹹菜,看着他換了個問法。
“我真不知道。”連蕭有點兒煩了,他就不愛回答這種問題,跟被那些大人硬逼着讓他說更喜歡老爸還是老媽一樣。
“可是丁宣他老媽不是死了嗎?”他把嗓子壓得更低,腦子裡冒出的其實是另一個問題,“他要是回家,誰給他做飯啊?他家離咱們家遠嗎?”
老媽沒再繼續問連蕭更多。
她沉默着吃完早飯,起身收拾碗筷時,摁着連蕭的腦揉了揉。
連蕭日思夜盼的“回老家過年”的日子終于到來時,距離他跟丁宣在樓下撿到小黃鴨,已經又過去一周多了。
這期間老爸幾乎天天都調班,要麼一大早出去了,要麼晚上等丁宣睡了才到家,連蕭就沒能跟他說上幾句話。
好容易有天晚上他看電視熬晚了,老爸從外面帶着一身冬夜的寒氣與煙味下班回來,連蕭跟他鬧着打了會兒仗,發現老媽隻是忙裡忙外地給老爸熱晚飯燒洗腳水,倆人還是互相不搭話。
“不管怎麼說,年總得跟咱們過。”那天半夜連蕭憋醒,準備出去撒尿的時候,隔着門闆聽見老媽聲音很輕地在說話,“他們家那樣子,現在送回去算怎麼回事兒?”
所以丁宣确定要跟他們回老家過年了?
大人說話總是七拐八繞的讓人琢磨不透。連蕭等了幾秒鐘還是沒聽見老爸吭聲,實在憋不住,打個尿顫趕緊推門出去了。
估計是因為“過年”這個期限确定了,買年貨收拾東西準備回老家那兩天,老爸沒再跟先前似的成天調班,兩個大人在家也終于又開始說話了,晚上吃飯的時候看電視,倆人還能有說有笑的。
隻不過老爸的那份有說有笑,隻針對連蕭和老媽。
他對丁宣還跟以前一樣,也會在老媽忙不過手的時候幫着給丁宣換衣服洗漱,帶他去廁所。但從來不像逗連蕭那樣逗丁宣,更别提像老媽那樣,會喊丁宣“寶貝兒”,笑着跟他說話,疼個沒完。
丁宣似乎也不需要老爸對他如何。
别說老爸了,就算老媽一天那麼疼他,丁宣眼裡也還是隻有連蕭和他的寶貝鴨子。
最近鴨子的地位還有點兒反超,以前連蕭是他成天黏糊的第一位,沒事兒就自己叨咕着“連蕭”,在屋裡晃來晃去地跟着連蕭繞。
自從被連蕭硬拽着他的手親自喂了一回小黃鴨以後,他對連蕭的關注都沒以前那麼多了,成天就守着他的鳥籠看。
連蕭有時候自己偷摸溜出去玩,或者在自己的小隔間裡看漫畫書看久了,丁宣才會跟個飄飄忽忽的魂兒一樣,繞到連蕭旁邊盯着他看看,牽連蕭的手,伸胳膊朝他身上賴。
一到這種時候,連蕭還是很煩他,感覺丁宣這些毛病怪得瘆人,他都快跟丁宣在一塊悶出神經病了。
可是想到過完年就見不到丁宣了,他又覺得丁宣很慘,這會兒都不知道他老媽已經死了,回到家還不得吓死。
想到這些,連蕭就隻好拿出十二分的耐心,由着丁宣黏他,丁宣要牽手就給牽手,要抱也胡亂跟他摟一個。
不過連蕭這難得的耐性,在回老家的當天,就被丁宣給磋磨個稀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能帶上小鴨子回老家,丁宣又“瘋”了。
回老家要坐兩個來鐘頭的大巴,當時他們剛安置好大包小包地坐上車,連蕭跟老爸坐在前面,老媽抱着丁宣坐在過道對面。
連蕭上次,也是頭一次見丁宣“瘋”,還是他跟龐小龍打架那次,丁宣抱着腦袋把自己朝牆角裡塞,嘴裡念咒似的嗚噜個沒完。
那次他以為丁宣是被吓着了,可他實在是想不到,怎麼好麼生地坐在大巴車上,丁宣又突然上演了一遍那天的狀态。
甚至比那天還嚴重,沒人招沒人碰的,車子開着開着,剛上立交橋,他在老媽懷裡突然就尖叫起來,抱着腦袋直往座位底下出溜。
“怎麼了?”車裡的人多,這個時間出門都是要去走親戚過年的,大人小孩一車廂,全都吓一跳,勾着腦袋往他們這兒看。
“誰家的小孩?”售票員在車裡見過的各種小孩太多了,麻木裡透着些不耐煩,頭也不回地提醒,“大人哄一下好吧?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老媽沖周圍其他人歉意地笑笑,小聲喊着“宣宣”,彎腰要把他從前面的座位底下拉出來。
丁宣今天格外地不配合,反應大得吓人,一邊叫一邊把自己往車座底藏,還捂着自己的眼,蜷成一團打擺子。
“你們家孩子是不是……”跟老媽同座的人也是個年輕媽媽,抱着她女兒都看愣了,邊小心翼翼地擡着腿,邊謹慎又欲言又止地問老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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