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不收徒弟。&rdo;武獨随口道,他的側臉冷峻,轉身踏步,一式開山掌推出,段嶺卻專注地看着他的動作,亦步亦趨,跟着拉開架勢。武獨突然停下來,擡腳去踹他膝彎,段嶺冷不防摔了一下,武獨又伸腳去絆他,段嶺朝前撲,踉跄站起來後武獨又絆,段嶺又撲,連着四五次,武獨不禁好笑。&ldo;你這下盤練得跟個陀螺似的。&rdo;武獨嘲笑道。段嶺也覺好笑,一身灰撲撲地起來,武獨說:&ldo;你不是練武的料子,省省吧。&rdo;武獨走開後,段嶺憑着記憶重新打了一次武獨演練的拳腳,又被冷嘲熱諷了一番,武獨蹲坐在門檻上,不住嘲笑他,片刻後,一名丫鬟過來,說丞相有請,順帶将小厮也帶過去。武獨臉色微微一變,想起日前段嶺朝他說過,碰上牧曠達之事,倒也不甚懷疑。&ldo;丞相要是盤問我來曆……&rdo;段嶺心裡打鼓,朝武獨說。武獨自知不妥,在丞相府内,莫名其妙收留一小厮,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若不交代清楚,牧曠達要沖着自己面子,讓他留下也就罷了,要拉去充軍或賣了,武獨也毫無辦法。&ldo;稍後丞相問你什麼,統統不吭聲。&rdo;武獨朝段嶺道,&ldo;我替你答話。&rdo;段嶺點頭,跟在武獨身後,進了丞相府内園,有人上來接,領着他們進正院裡頭去。隻見牧曠達坐在案幾後,一旁站着忐忑不安的牧磬,背後則是蒙面的昌流君,還有一老頭子,想必是先生。武獨微微眯起眼,牧曠達則自顧自地喝茶,面前攤着段嶺作的,牧磬謄寫過的卷子。&ldo;你叫什麼名字?&rdo;牧曠達朝段嶺問道。段嶺沒吭聲,武獨皺眉,朝段嶺道:&ldo;丞相問你話,你聾了?&rdo;段嶺心想是你自己讓我别吭聲的,才走了段回廊就忘了。&ldo;王山。&rdo;段嶺答道,不敢看牧曠達,牧曠達隻是瞥了一眼便記起來了,說:&ldo;送藥的,那天我見過你,送的是給蟋蟀吃的藥,我活了這麼多年,倒是開了次眼,未知蟋蟀也有藥吃,武獨你怎麼成日盡鑽研這些東西。&rdo;武獨沒有說話,室内肅靜,牧曠達拿着兒子的那張卷子,朝段嶺說:&ldo;王山,這篇文章,是你替少爺捉的刀?&rdo;&ldo;是他教我寫的……&rdo;牧磬解釋道。&ldo;閉嘴!&rdo;牧曠達怒道,牧磬登時吓得不敢說話。武獨奇怪地看着段嶺,段嶺答道:&ldo;我替少爺續了些。&rdo;牧曠達道:&ldo;先生給你出個題,你現便寫了,在一旁寫。&rdo;段嶺偷瞥牧磬,牧磬倒是一臉歉疚,朝他點頭以示鼓勵,段嶺便低着頭,到一旁坐下,先生先是提筆寫了兩行,出了題,便将筆交給段嶺,段嶺接了,微一沉吟,落筆。&ldo;坐吧。&rdo;牧曠達這才朝武獨說。武獨在一旁坐下,雙眼卻始終盯着段嶺,眼神極其複雜。&ldo;我倒是不知道你從何處買的小厮。&rdo;牧曠達朝武獨說。段嶺寫字的手有點發抖,武獨看了段嶺很久,牧曠達卻自顧自地喝着茶,段嶺終于忍不住,擡眼瞥武獨,眼裡帶着懇求。也許是那天站在太學外,期待的眼神與夕陽的光線觸動了武獨,也許是他轉頭那一瞬間的眼神,令武獨再次心生同情。武獨終究于心不忍,随口給段嶺編了幾句謊,解釋道:&ldo;他爹是個藥商,乃是我故交,小時住浔北,母親死得早,浔北城破後與父在塞外經商,後來死了爹,無處可去,前來投我,念及故人之情,便容他在僻院裡頭暫且住着。正想給他在府裡謀個營生,不過眼下看來,倒是我多管閑事了。&rdo;武獨說完又看牧曠達,牧曠達看也不看武獨,朝段嶺問:&ldo;讀過私塾?&rdo;段嶺沒吭聲,武獨又替他答道:&ldo;他爹原本是想讓他讀書,考個功名的,亂世中說不得耽誤了幾年。&rdo;牧磬伸長了脖子,偷看段嶺寫的文章,牧曠達咳了聲,牧磬那脖子便如烏龜一般馬上縮了回來。牧曠達顯然也對武獨話不投機半句多,廳内一片肅靜,隻有段嶺寫字時,毛筆拖着宣紙發出的輕微聲音。在這肅靜裡,倒是武獨先開了口。&ldo;可有好幾日沒人來送飯了。&rdo;武獨說,&ldo;相府既然不養閑人,正想着這幾天來與牧相辭行。&rdo;牧曠達一口茶險些噴了出來,先是短暫一怔,繼而便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丞相這點顔面還是要的,招了個門客,卻不給一日三餐吃食,若是傳出去當被人笑死,一轉念便知道是昌流君刻意折辱武獨,也不點破,朝家丁吩咐道,&ldo;&ldo;傳令廚房,現在就去,再短了僻院内一日三頓,家法打死。&rdo;武獨臉色這才好了些,想必不是牧曠達刻意來整他,正陰晴不定時,段嶺把筆擱上了筆架,一聲輕響。先生便将文章取來,躬身放在牧曠達面前。牧曠達隻是看了一眼,便朝段嶺說:&ldo;明日起,白天過來陪少爺讀書,午後依舊回去伺候你義父。&rdo;說畢,牧曠達又朝武獨說:&ldo;殺一個人隻要一刀,養一個人,卻要一輩子,這是你命裡的功德。&rdo;昌流君接了話頭,說:&ldo;改行當個教書匠也是不錯。&rdo;牧磬&ldo;噗&rdo;的一聲笑了出來,安靜的廳裡,這笑聲極其突兀。段嶺懸着的一顆心落了地,距離最終目标仿佛有萬裡之遙,但目前來說,雖有少許驚險,一切卻都仿佛朝着最有利于他的方向發展。&ldo;領回去吧。&rdo;牧曠達說,&ldo;你的藥做得如何了?&rdo;武獨答道:&ldo;還在做。&rdo;段嶺忙起身,跟着武獨出去。武獨走後,牧曠達又喝了口茶,說:&ldo;士可殺不可辱,昌流君,你能不能有點胸襟?成日這麼惡作劇,有什麼意思?&rdo;昌流君隻得躬身。&ldo;下去吧。&rdo;牧曠達又朝牧磬說:&ldo;限你一月内作完這篇文章。&rdo;&ldo;再敢胡亂對付,每天我上朝,你便搬個小凳,坐我與禦史大夫後頭,寫你那狗屁不通的文章去。&rdo;牧磬忙不叠點頭,又逃過一劫。段嶺心想回去以後,武獨不知要如何發作,這反應他早就料到了,然而面前已沒有選擇,唯有拼着得罪武獨,才有路走。他想起一路走來的過去,心裡頭極其歉疚,從前他從不撒謊,自郎俊俠帶他去上京,他才撒了人生中的,答應給他賞錢……然而這一切說實話,都是自己想好的,包括如何解釋也是。但他不想騙武獨,索性道:&ldo;你說得對,我想往上爬。&rdo;&ldo;伺候你的新主子去。&rdo;武獨答道,繼而回房,摔上了門。段嶺在廊下坐了一會兒,武獨顯然也有點意外,段嶺沒有解釋,這麼輕描淡寫地說&ldo;我想往上爬&rdo;,反而令他沒借口發火來。片刻後,武獨又拉開門,朝段嶺說:&ldo;還不走?!&rdo;段嶺:&ldo;……&rdo;武獨總是動氣,但這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打雷下雨一般,十分爽快,第二次摔門的聲音已不如第一次聲情并茂,而是帶着外強中幹的味道。&ldo;我窮慣了。&rdo;段嶺抱着膝蓋,坐在廊前,随口道,&ldo;也漂泊慣了,我不想遭人白眼,遭人背叛,我想決定自己的命。&rdo;房裡,武獨沒有說話。段嶺又說:&ldo;我不想讓别人,來決定我什麼時候死,什麼時候活,怎麼死,怎麼活。我怕了,我想好好地活下去。&rdo;段嶺回頭朝房裡看,門摔完留着反彈的一道縫兒。&ldo;所以我想往上爬。&rdo;段嶺說,&ldo;對不起,武獨。&rdo;段嶺湊到房門前,從縫裡朝内看,見武獨在昏暗的室内坐着,沒有說話,段嶺便推開門,陽光灑了進來,落在武獨的身上。他一句話不說,轉身去打水澆花,照顧院裡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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