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萬算,顧寒崧沒想到,火竟然直接燒到自己眉毛上了。
顧煙杪給他送來的加急密信的信封封面上,畫了三個豎着的蛇形标志,這是浮生記往來密函各等級中最危急、最機密的符号。
他帶着不祥的預感,趕緊拆開信件,迅速解開密信後,差點氣急攻心掐人中。
就算他的涵養素質堪稱絕佳,也深刻地覺得,封面上的“S”應該再多畫幾個,才不負她一往無前的勇氣——顧煙杪對顧宜修的恨意,大概是千裡迢迢從南川跑來京城隻砍他一刀,她都相當樂意的程度。
這時候顧煙杪已經梳好頭洗好臉,一身清爽之意,換好輕便的燕居服後,随性而懶散地溜達到了主院。白天堅持一天笑不露齒行不擺裙,這會兒很難不放飛自我。
見她松快自在,肆意妄為地啃雞腿,顧寒崧便笑她:“你膽大包天也罷了,心理素質竟然也這般好,昨兒才把太子傷了,今日就敢進皇宮呆一天,尋常人哪裡坐得住?”
“我怎會是尋常人?”顧煙杪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前兒我夜觀星象,卦出太子有血光之災,可等來等去,不見歹人來,思來想去,最終悟了,啊,原來得我自己動手。”
顧寒崧見不得她插科打诨,将杯盞往台面上一放,擺出一副談正事兒的語氣來,居高臨下地睨着她,嚴肅地問道:“就你這三腳貓功夫,怎麼打得過太子?”
他常年在京城,自然知道太子師承鎮國将軍謝然,于京城貴公子中都是佼佼者。
她人膽大是一回事,但藝是真的不高,結果竟然砍了太子的手還能全身而退,
簡直就是個奇迹。
顧煙杪心說,來了來了哥哥的耳提面命雖遲但到!
她趕緊正了正神色,把那日的情況詳細說了:“我并未與他正面對上,昨日一早從廟裡出來,是想回客棧來着,結果見到太子在懸崖邊休憩,難免想起新仇舊恨,一時就有些上頭……”
随着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顧寒崧的血壓就越來越高,情不自禁問道:“然後呢?”
“……然後就從懸崖下面爬過去了。”顧煙杪的聲音亦如同蚊子哼哼。
“懸崖下面?!”顧寒崧差點給她吓死,差點就咆哮了,“你不要命了?!若是從懸崖翻下去,非死即傷!”
“嗯……我确實也考慮到這點了。”顧煙杪遲疑片刻,盡量裝成舉重若輕的樣子,“所以我翻下去的時候,抱着太子讓他給我做肉墊來着,他被撞暈過去了,我才有機會……”
她眉飛色舞地用手掌比劃了個一刀砍下的動作。
若是玄燭見到她這番欠揍的模樣,定會覺得這才是她正常的反應,而不是如那日的驚慌失措,顯然心态絕佳的顧煙杪經過這兩日反複的遷思回慮,已經将情緒調整得差不多了。
然而顧寒崧不是玄燭,顧寒崧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定定地看着用氣定神閑遮掩心虛不已的妹妹,好半晌才說:“我是管不到你了,打不得罵不得,還是等父王收拾你吧,你且等着脫層皮。”
顧煙杪脊背一凜,腿都要開始抖,立馬開始裝可憐:“哥哥,你可千萬要幫我求情啊……”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一瞬間杏仁眼就浸透了淚水。
“停,眼淚收一收。”
顧寒崧冷酷無情地拒絕與她有任何的視線接觸,避免自己又對她心軟。
顧煙杪哼哼唧唧耍賴半天,半晌又微微笑了笑。
這下已經探明了顧寒崧對此事的态度,他并非真的要責備她破壞計劃,而是在擔心她一不小心就送命——弑君雖是必經之路,可此時尚有無數人對皇位虎視眈眈,并不值得在這檔口讓她以命換命。
顧寒崧思慮半晌,轉而問道:“那安歌,确實可信?”
皇室祭祀多在天聖宮,他早年間也偶然見過安歌幾次,卻并無深交。
後來在南川時乍然見到他,難免心生疑慮,但見顧煙杪與他常有生意往來,兩人關系不錯似的,這才逐漸不談此事,隻是多少還是留了個心眼。
實際上,顧煙杪對安歌的複雜情緒,不比顧寒崧少。
某種程度上來說,顧煙杪與安歌算是互助已久的熟人,但安歌卻從來都喜歡虛晃一招,看似與她親近,卻時不時要讓她意識到,他的能力遠超她所想,政治傾向也并不穩定。
“若是單論此事,安歌應該不會出賣我。”顧煙杪遲疑地說。
安歌要是有問題,當時也不會前去阻止她手刃太子,現在刑部估計也早就上門了,哪裡等得到她去宮裡轉悠一個來回?
“天聖宮如今封山了,刑部将道士與香客挨個兒盤查。”顧寒崧與她通氣兒,又問道,“你可有把握沒有留下過于明顯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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