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三年,正月,彗星見于東方,十月,秦出兵攻趙,破平陽。
十七年,破韓,地動,民大饑。
十八年,大興兵攻趙,趙王遷送美人珍寶議和,秦王不允。大饑。
秦王政十九年,王翦破東陽,得趙王遷,趙滅。
是夜,月朗星疏,月光清幽幽照在鹹陽秦王宮的宮脊之上,正殿之内,燭火通明,一道身着玄色長袍的冷峻青年正伏在桌案上,面前是一卷攤平的竹筒。
這正是現任秦國的王嬴政,此時的他年富力強,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做天下的王。
“哼,儒家這些廢物,口口聲聲貶低寡人……三年的大旱也能怪寡人窮兵黩武?”嬴政面帶怒氣,将竹筒狠狠擲在冰冷的大殿地面上。
一側的内侍們吓得面白如雪,戰戰兢兢不敢擡頭。隻為首一個面白無須的内侍依舊鎮定自若地走到殿中俯身将竹筒拾起,輕輕放在秦王案頭,不發一言。看得一旁的小内侍猛吸了一口氣,心下擔憂起若是惹怒了大王,他們今日不知還能不能走出王殿。
嬴政淡淡瞥了一眼被重新放在桌案上的竹筒,厭煩地撇開了眼,卻沒有如小内侍擔憂的一般再發怒,而是将竹筒随手推在一旁,長吐一口氣,緊皺的眉頭緩緩松開。
許久,嬴政待到自己心情平靜,才平靜道:“趙高,傳樂師奏樂。”
“唯。”趙高側着身子走出宮殿。
沒過一炷香的時間,袅袅之音起,十幾個樂師抱着樂器敲打彈奏。
秦國有天下第二好的樂師隊伍,嬴政半眯着眼想,不過用不了幾年,他就會攻占齊國,将天下最好的齊人樂師擄到他的王宮……
樂師隊伍中,一人低眉斂目吹奏着排箫,箫聲卻不如往日流暢,索性樂器聲衆多将箫聲遮掩,這才不緻太過突兀,在寬長衣袖下,他托着排箫的手在顫抖。
上方的嬴政卻忽生一陣惡寒,他微微颦眉,警惕地掃視着下方,立即察覺到了違和之處,嬴政完全來不及多想,幸虧平日理政辛勤也未放下鍛煉,當下掀起桌案,大喝:“蒙毅——”
刺客看到事情已然暴漏,瞬間暴起,從排箫中抽出一柄短刃,擡眼間漏出滿是獰色和仇恨的雙眼,一抹寒光直直刺向嬴政。
“為韓王報仇者,吾也!”
可被嬴政早一步發現,又要從已經混亂的樂師隊伍中沖出,其中耽誤的時間足以讓守在一側外的衛士沖上來斬殺刺客。
刺客的血濺了滿殿。
嬴政雙目陰鹜,右手緊緊攥着劍柄坐在重新被擺正的桌案後,冷冷道:“蒙毅,将王宮中的韓人全部處死!”
“唯!”
這一夜注定不平靜,秦王宮中此起彼伏響着慘叫聲,一隊隊披甲執刃的甲士影子交錯在各個宮殿的宮牆上。
“撲通”
一個女子身影跳入貫穿王宮用來供水的河内,宛如遊魚一般靈活地在河中穿梭,穿過了秦王宮的外牆,穿過了夜晚肅靜
的長街,宮内的混亂成了她逃走的最好遮掩。
沒有人會在這麼一個混亂的夜晚後去在意一個不受秦王寵愛的宮人去向,就算知道這個人消失了,也隻會認為她消失在昨夜的清洗中。
許是摻和進了刺殺?許是隻是被遷怒?沒人會為了一個已經亡國的女子去深究,哪怕她曾是趙國的公主。
天色熹微,雜草叢生荒無人煙的鹹陽野外的小河中,忽然一道身影破水而出,烏黑的發濕淋淋散在身上,渾身的衣服貼在身上,從水中冒出的女子隻一個蒼白尖細的下巴從頭發中露出,她艱難地爬上岸,警惕地确認周圍沒有野獸後無力癱倒在地,顫抖的手撫摸着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摸到裡面另一個生命輕微的蠕動後無力垂下了手。
一聲不知是慶幸還是遺憾的長歎從沒有一絲血色的唇間溢出。
“你還在啊……”
秦王政十九年九月九,紫微星懸于高天之上,雷電晦冥,而紫微大亮,北鬥移位,勾陳左移。
忽然,一星墜于東方落于河内郡内一屋中。
“哇”
同時,一聲啼哭自瓦屋中響起,一個有着來自數千年後靈魂的幼小女嬰在這個簡陋的瓦屋降生。
床上剛剛生産完的女子面色複雜地看着被洗淨放入自己懷中的女兒,摩挲着她的臉頰,眼角滑落一滴淚水,哽咽道:“趙不息,我的女兒……我的故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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