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曉得錯了,」懷風讪讪地笑前蹭了蹭,陪笑道:「從今兒起我跟着哥哥一道上值去,再不誤的。」懷舟見他自省,已覺欣慰,微微一笑,揉揉他腦袋,「有我在,哪裡就用你操這份心了,隻管同定遠去玩就是。」「他出了正月才走,有的是玩的日子,也不差這幾天。再說,外朝使臣這幾日也該辭陛離京了,正是要緊的時候,我陪你打發了他們再去玩也不遲。」懷舟本來不大願意同這弟弟膩在一起,平日招惹自己心亂,隻是聽懷風言語,自己這兄長在他心裡俨然比定遠更形親形,又覺歡喜,也便不再阻止,輕輕點了點頭。前院裡,武城等幾個親衛正牽馬候着,不多時,見懷舟出來,身後還跟着多日不見的武陽侯,忙齊齊躬身施禮。「王爺、侯爺。」懷舟接過自己缰繩,又命人将懷風的馬也牽來,一行人列隊上馬出了府門。此際不過卯時三刻,天邊一絲光亮也無,靜悄悄街面上隻聞馬蹄敲地之聲,火把掩映下,照見懷風被冷風嗖紅的雙頰,呼吸之間,口鼻中逸出的熱氣化作白霧,袅袅騰散。懷舟不敢多看,強逼着自己回過頭,将背影甩給懷風,向前馳去。平京北城門外十裡亭,細瀾、北燕兩國使臣相繼離去,方才還熱熱鬧鬧的送行場面登時冷清下來,寒風中,隻剩了幾名禮部官員并巡防司人馬一行。懷舟目眺遠方,望着兩國人馬漸行漸遠,直至再看不清楚,方沉聲向身後的武城吩咐,「靠知兵部職方司,來朝使臣已全數離京,歸途之中的監視便是他們的差事了。」武城答應一聲,問道:「東宮那邊用不用知會一下?」懷舟回頭掃視一圈,見一衆屬下人人臉帶倦色,問道:「這月餘都累得很了罷?」「不累……」「王爺忒小看咱們了,哪裡就覺得累了……」「再累也及不上王爺您!」聽這話音,一個個倒還中氣十足,懷舟滿意颔首。「哥哥,明兒個便是除夕,這下差事辦完,總算松口氣,可得有兩日歇歇了罷?」懷風體貼哥哥辛苦,跟着忙前忙後足有半月,日日卯起三更歸,并未叫過半個累字,隻是長久不得空閑,未免憋得難受,這時差事辦妥,自然而然便盼着能松快一番,眼見懷舟心情不錯,便上趕着追問。巡防司一衆将士均是忙得月餘不得歇息,不敢稍有怨言,隻是眼瞅着過年,盼着歇上兩天的心思卻是人之常情,此刻見武陽侯替大夥兒問了出來,當下人人眼巴巴地瞅着上司。懷舟微微一笑,「從明兒起,各都指揮使帶領自己那一營人馬輪流守戍衛京城,其餘的人就都散了罷,好生回家過節,初四再行點卯。」話音一落,衆人齊齊歡呼。懷舟忙碌許久,好不容捱到清閑一刻,回巡防司安排下年節期間值守事宜,之後便偷了浮生半日,與懷風提早回府,一到家躺下便睡。他這些時日未嘗睡過一個囫囵覺,此刻心下松閑,有的是時候與周公糾纏,這一覺足足睡了有八九個時辰,翌日己時才被餓醒,穿戴整齊後往懷風屋裡來。懷風屋門半敞着,内室裡傳出女子說話聲,是銀翹帶着丫頭正拾掇床帳掃灑除塵,桌上焚着一爐奇楠香,滿屋清芬。兩個丫頭見懷舟進來,放下手中物什,蹲個萬福喚道:「王爺。」懷盤環視四周,沒見着懷風人影兒,問道:「懷風哪兒去了?」「二爺一早起來會南越世子去了。」銀翹将才沏的茶呈上一碗,細細禀道:「前兒個南越王家的小世子遣人送了帖子過來,說是要請二爺過府品茶,二爺今兒個辰時初刻起的身,打扮停當便騎馬出門去了,周管家叫了小厮佩茗跟着。二爺出門前本要跟王爺說的,隻是難得見您睡個安穩覺,便沒打攪,先走了,囑咐奴婢待您醒了禀告一聲。」「走前用過早膳沒有?」「用過了,進了兩個包子、一碗蓮子羹。」銀翹是慕妃在世時老安王親自挑撿來伺候幼子的伶俐人兒,于主子飲食起居極是上心,分内差事既辦得妥貼,天長日久下來便也有了幾分頭臉,于兩個年輕主子面前頗說得上話,不似其他奴才那般拘謹,回完懷舟問話,又笑盈盈道:「極少見王爺起的這樣遲,早膳府上雖一直熱着,這時怕也不新鮮了,奴婢半膽,叫廚房現炒幾道熱菜上來王爺用罷?」懷舟點點頭,頓一頓,又問:「懷風說了他幾時回來沒有?」「二爺說晌午便回,今兒個除夕,咱府中年下時節晚膳開得早,二爺是指定回來跟您一道用的,想來也不會晚到哪兒去。」懷舟「嗯」了一聲,不再言語,由着銀翹去傳膳,自去書房中撿了本書看。書中時日易過,将一本兵書翻完,日頭已是偏西,小厮正要進來點燈,叫懷舟攔住,「馬上便要用膳,這裡就不必點了。」撂下書本,懷舟步出書房,見府中下人已是來來往往忙碌起來布置晚膳,便信步進了花廳,叫來周管家問,「懷風可回來了?」「回王爺話,二爺還沒回呢。」懷舟眉峰一挑,冷冷道:「這都什麼時辰了,怎麼也不派人去催催,大年下的,他要在别人家過節不成。」自雍祁鈞過世,府中隻得他兄弟二人,本就比不得别府人丁興旺,逢年過節更是冷冷清清,有鑒于此,兄弟倆便格外注重這節令,每天節下,必定是要在府中一道用膳,方不緻孤寂萬分,雖隻兩人,卻也其樂融融。到如今,懷舟習以為常,因此這時分不見懷風回來,便存了幾分焦急,又想起定遠,實在想不通懷風怎的竟和那黑不溜丢的猴精如此投緣,大年下的跑去喝的哪門子茶,更添幾分恚怒,不由得眼神冷下來,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周管家是伺候老主子多少年的人,一見懷舟這副模樣,那是和雍祁鈞在生時将怒未怒一個形狀,便知這位主子是心下不痛快了,原本到了嘴邊的勸慰之語立時咽了回去,改口道:「小的這便叫人去請二爺回來。唉……也許是二爺就在路上,說不得這便到了呢。」說完便趕忙叫個小厮騎了馬往侯府裡去。又過半個時辰,天色已然黑了下來,花廳中隻擺了幾個冷盤,因懷風還未回來,熟菜便一個也沒上。懷舟一旁坐着,先頭還稍覺饑餓的肚子此時已讓火氣灌飽,臉色便如天色那樣一點點暗沉下來,周管家垂首候着,見懷舟耷拉着眼皮一聲不吭,心中暗叫不妙,不禁埋怨起小主子怎的還不見回來,這可不是叫大夥兒陪着受罪嗎?他正叨念着,先前去找人的小厮領着佩茗回來,進門跪禀,「二保險金跟南越小世子喝醉了還沒醒酒呢,南越王打發小的回來跟王爺說,今兒個便留二爺住下了,請王爺不必擔心。」兩小厮說完,半晌不見懷舟發話,又不敢擅自起來,便拿眼偷觑,隻見自家主子臉色陰沉得能結出冰來,嚇得還未及打個哆嗦,已聽懷舟緩緩道:「備車,去侯府。」武陽侯府建在城南,同安王府隔了半座城去,亭台樓閣占了整條胡同,若隻懷風一人居住,确實冷清了些,隻今年不同往日,南越王一家暫居在此,夫婦兩人并四個兒子已是熱鬧,又有上百婢女仆奴衛士親随,端的是一片尊榮繁華。除夕之夜閤府燈火通明,宴席之上,申屠氏一家和樂融融。長公主不耐酒力,隻小飲幾杯便端了茶在一旁笑看丈夫兒子賭酒行令,聽管家通禀安王前來拜見,忙命人請進來,打趣道:「明兒個才算過年,侄兒倒是心意,今兒個便來拜我了。」申屠郴善飲,此刻正是微醺興濃時分,越發笑意可掬,不待妻子說完,已命兒子拉懷舟入席,殷勤勸酒。懷舟執禮甚恭,先向南越王夫婦請安問好,這才道:「小侄家中已備下酒宴,隻等懷風回去,不想小礷回說他醉酒,竟在姑母這裡酣睡不醒,實是失禮,小侄唯慐叨擾了姑丈、姑母,特來請罪。」「小兒輩醉酒分屬平常,哪兒有什麼失禮之說?」申屠郴性情豪爽,于妻兒面前向來無甚架子,待懷舟這太子親信更是和藹可親,樂呵呵道:「真看不出,懷風生得秀氣,飲酒倒爽快得很,我一罈百果露叫他同定遠喝了去,嘿,這酒入口綿甜,後勁卻大,兩小猴兒醉得七倒八癫,隻怕要到明日晌午才得醒。」一面說一面命兒子們斟上一杯遞與懷舟。「這酒乃我南越特産,賢侄也來痛飲幾杯,醉了隻管住下就是。」懷舟一顆心盡牽在懷風身上,哪有閑心品咂滋味,一飲而盡後随口贊上兩句便道:「姑丈姑母有所不知,懷風有個脾胃失和的毛病,吃酒多了便要上吐下洩,醉後更甚,非得吃了藥才鎮得住,小侄一聽他醉酒,便命人熬上了藥,現在急于帶他回去服下,不便多留,姑丈姑母一番好意,隻得心領。」長公主一怔,叫道:「哎呀,這孩子什麼時候添的這個症候,怎的也不說一聲,盡顧着貪這口福,我若知道,方才非攔着不可,唉,真是小孩子家家,恁般不知愛惜自己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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