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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燒燒得我腦子反應遲鈍，半天才扭頭看身邊的人。唐泾川還在，我松了口氣。他沒發現我醒了，因為他正坐在那裡看書。我眯着眼看他，半天才看到那本書的書名‐‐《誰此時孤獨》。是他吧。我想，這書名跟他還真的挺搭。我一直這麼躺着有些不舒服，稍微動了動身子，他立馬看向了我。&ldo;這麼快就醒了?&rdo;他放下書，我問他：&ldo;你哪兒來的書?&rdo;&ldo;護士借給我的。&rdo;我點了點頭，過了會兒又問他：&ldo;這書是講什麼的?&rdo;他拿過來，給我看，我單手接着，看了看那封面。淺淺的香芋色封面，看得人很舒服，作者叫裡爾克，這是本書信選集，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見了封面上印着的一句話。那句話是：誰此時孤獨，就永遠孤獨。他說：&ldo;這本書之前我已經看過了。&rdo;唐泾川站了起來，去給我接水。我對這書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我對他感興趣的一切都感興趣。我坐起來，頭腦混沌地看着他。他把水給我，又在椅子上坐下：&ldo;多喝水。&rdo;他說：&ldo;剛才護士說了，你明天和後天還得過來。&rdo;&ldo;那明天和後天你還陪我來嗎?&rdo;唐泾川看了我一會兒，沒什麼表情地說：&ldo;不來了。&rdo;我點點頭，這是意料之中。&ldo;我覺得這書名起得挺好。&rdo;我說，&ldo;但是大過年的說什麼孤獨不孤獨的，聽起來有點慘。&rdo;唐泾川沒說話，摸了摸口袋，掏出煙。我剛想說給我也來一支，他又把煙收回了口袋裡。醫院禁止吸煙，我們都差點兒忘了。他說：&ldo;你照顧好自己。&rdo;我又躺了回去，閉上了眼。&ldo;生病了别拖着，趕快到醫院檢查。&rdo;我不出聲，假裝已經睡着。&ldo;按時來打針，别嫌麻煩，别覺得退燒了另外兩針就不用打了。&rdo;我說：&ldo;唐泾川，突然發現，你也挺愛唠叨的。&rdo;我扭頭看他，發現他臉紅了。大概是有些惱怒，他不看我，過了會兒才說：&ldo;我隻是不願意看見有人生病。&rdo;我能懂他的意思，他照顧了太久的病人，不說久病成醫，他愛人久病，他也快病了。我跟他道歉：&ldo;對不起。&rdo;&ldo;你道謝就夠了。&rdo;他說，&ldo;我也得跟你道謝。&rdo;我們倆越聊越糊塗，卻也越聊越清楚，大家心裡在想什麼，其實都已經看穿，隻是，彼此不願說破，怕傷人傷己。我說：&ldo;又下雪了。&rdo;他扭頭看過去，微微歪着頭看着窗外：&ldo;今年的雪真多。&rdo;&ldo;不知道春天什麼時候來。&rdo;我們離開醫院的時候，雪已經下得很厚，開車時我小心謹慎，用了比平常多兩倍的時間才到家。停好車，我靠着椅背點了支煙，他要下車，被我叫住了。&ldo;能不能跟你借本書?&rdo;他詫異地看向我：&ldo;什麼書?&rdo;&ldo;就剛才在醫院你看的那本。&rdo;他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ldo;等會我給你送過來。&rdo;&ldo;别了。&rdo;我開了車門，&ldo;我跟你去拿。&rdo;今天一整天，我大概一直都在惹他讨厭，可我壓抑了太久，今天突然就像個剛剛進入叛逆期的青少年，總是想給他添麻煩。其實，不過是不想這麼快跟他分開，找盡了借口多跟他相處哪怕一小會兒。我跟着他回了家，發現他家裡之前打開的包裹都已經重新封好。我問他：&ldo;你這是要搬家?&rdo;他一邊拆箱一邊說：&ldo;對，我和你說過的。&rdo;我差點忘了。現在，他已經知道了我龌龊的心思，他也毫不留情地決定要搬走。我接過他遞來的書，對他說：&ldo;我看書特别慢。&rdo;&ldo;沒關系。&rdo;他說。&ldo;萬一你搬走了我還沒看完，以後還你書，怕是很麻煩。&rdo;他微微仰頭看我，吞咽了一下口水，似乎有些為難地說：&ldo;那這本書，就送給你吧。&rdo;??????29我根本不想看什麼書，一切都隻是為了拖延。拖延此時此刻，拖延不久的将來。我說：&ldo;不行，書我看完要還給你。&rdo;他說：&ldo;不用了。&rdo;從唐泾川家離開的時候，我覺得有些頭重腳輕，其實我老早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不過眼下跟我估計的還是有些許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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