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孝随斥候疾奔王為遠軍帳,一路思量,以容軍之計,先前所破之陣一則掩蓋虛實,二則為主力争取時間。就防禦陣型而言,若非燎子的運用,棉戰法要突破玄月陣也必然是要經曆較長時間的。
而容軍主力既然不在陣前,為達到最佳戰術效果,必做大迂回。半夜出發,至巳時攻擊,不利,兵士馬匹過勞,而恒軍正銳,可以逸待勞。卯時微明出發,由這壯觀的前軍以玄月陣拖延,主力做巡弋式運動,減少體力消耗,保持兵馬戰力,在午時前後攻擊,既可稍做休整。恒軍已戰兩個時辰,自然疲憊,加之腹背受敵,必定損失慘重。再結合容國騎兵數量長于恒國的情況,恒軍逃不掉,被逼決戰,隻有全軍覆沒。屆時莫說瓦色高原,隻需能破了卯陽關,再吃下半個恒國,也不在話下。
李永孝一路馳來,未見馮、孔兄弟二人,各處均在清理戰場,所得辎重無數,俘獲亦豐。馳入中軍大營,隻見衆兵士衣甲齊整,面目幹淨,有的居然未帶兵器,以李永孝的經驗,這些兵馬顯然未曾上陣厮殺。
不意間,已至中軍帳外。二人下馬,斥候擡手向帳内做勢“将軍請。”
不知王為遠哪裡弄來兩個女婢,一個捶腿,一個揉肩,這厮斜卧榻上,哼道,“一起綁啰。”帳内早有準備,李永孝猝不及防,已被掀翻在地,眨眼間綁了個結實。李永孝奮力起身,撞開左右,進了兩步,怒吼道:“我部破敵有功,大帥這是何意!?”
王為遠皮笑肉不笑,也不搭理。李永孝環顧四周,隻見馮忠、孔信、已綁在一側,口中噻了白布。地上有血,案前一顆人頭,卻是魏雲首級。
這一幕猶如晴天霹靂,李永孝列陣之時,魏雲還與自己并騎而立,轉眼之間卻已身首異處。這不是戰陣之上轟轟烈烈殉國,分明就是王為遠處心積慮剪除異己!魏雲跟随自己多年,萬萬想不到竟是如此下場。李永孝怒目圓睜,恨不得崩斷繩索一擊斃殺惡賊,卻哪裡掙得起身。
王為遠理了理衣襟,冷笑一聲:“有功?爾等不遵将令,盜我令箭,密謀造反,這魏雲就是榜樣,本當全部正法!念今日全勝,本帥我心情不錯,明日押往弘京,待奏明聖上,教爾等心服口服。”
李永孝聞言,已猜得端倪。戰前李永孝命魏雲至中軍禀告,邀王為遠同進,孔信見王為遠按兵不動,一時護兄心切,生得權益之計,以披風挂住案角,遮人眼目盜得令箭,逐調動左軍人馬,與前軍同擊。而王為遠這中軍壓根兒未動,李永孝就是拼死在敵陣之中,恐怕也是有人所樂見的結果。此戰恒軍僅以四萬人馬,大破容軍五萬之數,且損失輕微,确是大勝。王為遠全勝之說,隻因破了容軍,又無意間得了機會削去李永孝兵權,一石二鳥,得償私願之故。
李永孝見此情,恐容軍突襲,不意拖泥帶水,也顧不得傷懷魏雲,壓下心頭怒火急道:“容軍主力不明,望大帥以大局為重,廣出哨探,謹防容軍乘隙攻擊!”欲再有分說,那王為遠擡手止住,仰天打了個哈哈:“左右,與我拉出去,嚴加看管,莫走了逆賊。”
卻哪裡聽得進李永孝聲嘶力竭呼吼,一衆推推拉拉出來,兄弟三人被綁在轅門邊樁子上示衆。正當午時,陽光猛烈,三人心中叫苦,大戰下來,水也沒喝一口,卻在此遭罪。為國一片赤膽忠心,卻是這般下場,待明日押往弘京,一路磨難,有命回弘京都不錯,隻怕路上就被王為遠結果了。
李永孝念及家眷,堂上有六旬老母,吃齋念佛,慈祥愛衆。賢妻劉氏,勤勞家務,更為李永孝生得一子一女。長子十歲,明理好學,幼女七歲,才入髫年,也頗顯聰靈。若非征戰,本可安享天倫,今已待罪之身,死倒是不懼,唯恐連累家人,亦害了這幾個兄弟,反不如父親,雖戰死沙場,卻一生峥嵘。思罷眉頭緊鎖,隻是咬牙歎氣。
綁了約半炷香時分,李永孝身體漸感酸麻,越發口渴,綁不能動,隻能苦苦忍耐。卻隐隐聽得後軍方向蹄聲轟隆,側目一看,果不期言中。後軍方向黃塵飛揚,看似不高,卻又濃又廣。定是那陳子訓精騎殺到,李永孝兄弟三人隻得遠遠看着。不多時,一将至王為遠帳前飛身下馬,若非帳前小校手快,那将定然栽倒。但見那将背上負了幾處箭傷,顯是穿戴了甲胄,入肉不深,來路上也未及處理,背着箭杆乘馬飛馳而來,烈日下背甲鮮紅一片,猶在滲血,兩名小校一邊一個,趕緊拖扶進去。
恒國的後軍也就一萬人馬,莫說是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就是做了充分的準備,又如何抵擋得住容國十萬精騎的沖突。李永孝兄弟三人相視苦笑,根本不必指望押往弘京,隻需片刻容軍殺到,不是死于亂軍之中,就是被敵人生擒活捉,這一日風雲變幻莫測如厮,也感慨不得多少時光了。
少時,恒國中軍大營便莫名“沸騰”起來,将校人馬進進出出,熱鍋上的螞蟻般亂成一片,果然是兵敗如山倒。整盔的,披甲的,奪馬的,尋刀的,敵未至,早已亂麻麻一團,什麼士氣,哪裡還有戰心。李永孝兄弟三人無語,綁在樁子這裡被迫看戲,又無可奈何,心中五味雜陳,身也不酸了,口也不渴了,真他娘的不是個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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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面厮殺聲漸近,隻見大營北面陳思悌領一隊騎至,驅開幾個軍士,圍了樁子,抽去馮、孔口中白布,三人前後解了綁,陳思悌口稱:“我來遲了,哥哥贖罪。”身後闵德方已牽來戰馬,原來闵德方聞得軍中有變,立去北林求援,故引陳思悌來到。
恒國軍中誰人不識這兄弟四人,守衛的兵士一看,知是救人來了,相互使個眼色,再說容軍将至,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兄弟三人獲救,馮忠找個水袋猛灌了幾口,随便尋了個兵器。李永孝上馬拉定缰繩,揉了揉手腕問到,“北林如何?”
陳思悌回:“伏了兩日,戰了一回。”
李永孝又言:“取北還是向東?”
陳思悌又回:“北二十裡,有些準備,東約百裡,容國白鹿城。”想來是兄弟二人心意相通,連臨機而決的想法都如出一轍。
陳思悌這麼一說,李永孝計議已定,看了看陳思悌臂上繃帶,便道:“我們向東。”恐衆人疑惑,又釋道:“北林已戰,必不清淨,那方優劣,敵我兩軍各半;西原可歸,而容軍勢衆,難成所願;南原雖廣,卻無所依托,不出兩日,定為容軍剿滅。東面白鹿,輕騎一日即到,出其不意,若能做成個根基,我軍乃可反敗為勝,若圖之不易,也可依托狼元山林卸去容國騎兵優勢,才好與陳子訓糾纏,把盡可能多的将士帶回卯陽。”
馮忠接到“容軍将至,時間緊迫,大哥趕緊下令。”
李永孝随即吩咐:“老四,你自往東,至我部尋幾匹快馬,帶些幹練之人,想辦法潛入白鹿,明日于白鹿正北樹林彙合,去吧。”孔信策馬轉身:“三位哥哥保重,四弟在白鹿之北恭候。”言畢絕塵而去。
李永孝續道:“二弟,你去北林收拾收拾,一路再集些逃散的兵馬,亦在白鹿之北彙合,記住,偃旗息鼓,能不戰,則不戰。另外,曹不愚将軍,你領數騎向南,若遇追兵可往西南,力求自保,弄些動靜,以亂虛實。”
“得令!”
“大哥放心!”陳思悌留下半隊人馬,往北而去。馮忠見二哥四弟各領命去了,早按捺不住,巴巴望着李永孝。
李永孝目送陳思悌一段,背對馮忠問道:“三弟,恒國國姓為何?”
馮忠摸不着頭腦,此時已能望見容軍旗幟,怎又和國姓扯上了,急回:“大哥分明知道,三橫一豎,王!”
李永孝又道:“若是大哥殺了皇親國戚,要誅九族,你怕不怕?”
馮忠一聽,“大哥,我早有此意。隻要大哥不攔,我這就去辦,殺了這厮是為國鋤奸,為民除害,我孤身一人,管他皇帝賞罰。”兄弟四人結拜多年,馮忠雖常年孤身在軍伍,李永孝老娘待馮忠如親生一般,每次臨别都是“兒啊”的囑咐,“忠啊”的呼喚,關懷真切。
想念及此,馮忠鼻尖一酸,向四周喊道:“馮忠頑劣,早與這軍中之人毫無幹系,看王為遠治軍不嚴,怒而殺之。”言畢,眼中血紅,欲往中軍帳内殺之,正調轉馬頭,李永孝一把拉住,仰天哈哈大笑數聲,眼亦紅:“王為遠統軍不利,贻誤軍機,本将臨機決斷,斬之!”
呼畢抽出鞍側馬刀,縱馬直入中軍帳,馮忠、闵德方等幾騎随即跟上。入帳一看,四下空空,魏雲人頭還在地上,榻邊兩個女婢抱頭哭泣,馮忠上前疾喝:“王為遠哪裡跑了!?”
兩女婢滿臉淚水,隻是搖頭。此時想來,估計陳思悌将幾兄弟從樁子救下之時,王為遠便已溜了。此時敵我膠着,更由不得分心清理門戶,聞得帳外喊殺聲已至,李永孝急命:“三弟,我部尚銳,你往東面容軍舊營整軍待戰,速去!”
馮忠擔心李永孝安危,怎奈不是個說話的時機,點頭勒馬而去。李永孝又對剩下幾位将校命到,“你等往營中各尋旗幟,不管字号,四處收拾軍馬去與馮忠将軍彙合,路遇軍官若有疑惑,可說王為遠臨陣脫逃,是從骠騎将軍之命。切記,叮囑各路将官,不得戀戰!”衆騎出帳四方散去,李永孝還待往案上翻找些有用之物,一陣勁箭穿帳而入,李永孝連撥帶閃避過箭雨,兩女婢已在血泊之中。此時此地,已顧不上其它,李永孝抓來把長兵,又扯了面旗,包住魏雲人頭。才出軍帳,迎面撞見的敵人當即被砍翻幾個,李永孝隻得且戰且走沖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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