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貴妃護駕有功,是皇帝最大的安全感所在。隻要她不犯什麼謀逆的大罪,葉禧都願意袒護她。回歸正題,王傑希跟着傳旨太監進宮的時候,就知道皇帝要問什麼。畢竟把泰山地震這件事推波助瀾,進而傳得沸沸揚揚的始作俑者就是他。旁人對泰山地震這件事背後的意義可以不信不管,隻要皇帝相信就夠了。看着王傑希進了殿門,葉禧便迫不及待地問道:“道長,泰山地震何解啊?上天示警為何?”王傑希擡手指了指清甯宮方向,清冷的嗓音的确為他添了一股子仙風道骨的高人形象。當然因着是奇人,自然五官端正方面就差一點。王傑希倒也不算是醜,隻是會覺得他的雙眼比例特别失衡,一大一小。“泰山自古以來的地位不用貧道再給陛下贅述,天子受命于天,踐祚執政,而皇嗣事關江山永固。自古立嫡立長,廢長立幼則是取亂之道。貧道測算,泰山示警是為此。”王傑希道。葉禧聽着這話已經動搖了些許,但還沒有立刻決定,他又翻出大臣們的奏疏道:“之前定國公,衡陽侯這些老臣重臣都上書勸朕,說太子賢孝仁厚聰慧,深肖朕躬。興王年幼好玩,凡事講排場喜奢華,又非立賢,不可廢長立幼。朕憂心的是太子的身體羸弱,難以承擔社稷之重。”王傑希回道:“興王與太子一母同胞,雖興王養在貴妃膝下,太子由太後撫養,不論選誰,将來都是孝子賢孫。陛下愛重貴妃也孝順太後,這才左右為難,但既然上天屬意太子,陛下且寬心吧。上回陛下垂問諸子面相,貧道以為太子堪為人君。若是陛下擔憂太子身體,貧道請旨,為太子煉制金丹。”葉禧大喜:“道長啊,你才是最知道朕的。朕知道道長一向不看重金銀這等黃白俗物,這樣吧,欽天監尚有職缺,聽聞道長高徒高英傑深得道長真傳,便請他暫時低就。”王傑希謝恩出了宮,回了皇帝賜下的宅邸裡,他的愛徒高英傑好奇問道:“師父啊,您好像什麼事都知道,把人的心思都摸得透透的,是不是有什麼秘訣啊?”王傑希笑道:“哪有什麼秘訣,不過事事琢磨分析,察言觀色而已。不過我們這位陛下也是個不問蒼生問鬼神的主,倒是便宜我這樣的神棍招搖撞騙不是。”到此,王傑希幾句話便讓貴妃利用太子身體大做文章,想要廢立太子的願望落空。所有辛苦打點造勢都是白忙活,眼看着自己年老色衰,養子興王又不能立為太子,太子素來又與自己不對付,怎能不讓貴妃又氣又恨,甚至氣得心疾發作,急召太醫,卻又不敢明言自己是因太子廢立之事氣病。誰能料到,這一氣之下,貴妃因疾猝死,阖宮上下皆暗喜慶幸,唯有皇帝悲痛欲絕,隻當貴妃心疾發作猝死。接連幾日罷朝,還要追封貴妃為皇後,親自為貴妃寫悼亡詩。荒唐半生,能讓皇帝放在心上的人大概隻有貴妃和太後了。不提皇帝貴妃,這日,王傑希又入宮為太子獻藥,進了清甯宮,宮裡燒着碳火印襯着葉修有些虛胖的臉,但他的臉色依舊有些病态的蒼白,再看他瘦削的身型,放佛風一吹就會跑了。王傑希忍不住道:“殿□□虛,久坐屋中對身體保養不利。宮裡燒着碳火卻不開窗透氣,容易窒悶。”“王先生來了,上回孤已經說過,先生雖然不是治經講學的狀元博士,也不是孤的老師,卻是足智多謀的大才,自然可稱先生。”葉修的眼神原本是沒精打采的,直到王傑希進來,那些深刻到骨子裡的皇家規矩禮儀讓他立刻調整了儀态眼神。王傑希自然注意到了葉修的轉換,什麼樣的環境教養造就什麼樣的人,這才是所謂的皇家氣度吧。“太端着會不自在吧,太子殿下,貧道也有過放任自我的時候,不忍辜負期盼,繼承師父林傑衣缽,主持微草觀事務以來,我也學會了端着。”王傑希邊說邊接過李福端上來的茶水。李福上完茶就退了出去,他不僅關好了殿門,還揮退了殿外所有值守的宮人,而屋内又剩下他們兩人。葉修的眉眼神态突然鮮活起來,仿佛王傑希剛看到的不過是個泥塑木偶。“我是太子,該端着的時候必須端着,否則父皇禦案上就會堆起一壘彈劾我的奏折。先生,我并非貪戀儲位,但廢太子的結局總是不好的,而且禍害的不是我一個,所有和我有關聯的一個也逃不掉。這麼些年,我一直活得戰戰兢兢,我的母親拿命換了我,至今我還記得母親的血濺在我臉上的滋味。”葉修的嗓音有了些嘶啞。王傑希放下茶杯,定定地看着葉修,以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聲道:“君想王天下?君想享富貴?”葉修平靜地回道:“高祖出身貧寒,厭惡貪官,每每對貪墨的官吏施以極刑。但現在貪官沒有了嗎?先生,為何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百姓活不下去了,王朝便亡了。朝代興替大多都因為活這個字,其次是集★權和朝廷的智慧影響國土疆域的分分合合。我知道先生和那些裝神弄鬼的妖道不一樣,才願以國士之禮待先生。先生,我想活下去,然後才有能耐讓所有人活下去。”“我少年時見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也見過插标賣首,易子而食。我當過農夫發現種地并不能改變,我曾經為官也沒有改變整個亂象,終于我明白不是改變不了,是這個大家的主人不想變。再後來,我做了道士,靠近了天子。殿下,你餓過肚子嗎?見過流民嗎?見過土地兼并嗎?大臣欺上瞞下,皇帝眼瞎耳聾,自以為聖主明君,做着□□上國的迷夢。這個王朝就像一間屋子,這個屋子還有很多漏洞,如果屋子的主人都不去修補,遲早大廈将傾。天子承社稷之重,必受常人不能承受的辛苦,做得到嗎?何況在你努力的時候,别人也沒放棄,比如女真比如鞑靼比如倭寇。他們的屋子不夠大,就會眼饞别人的屋子,等着主人犯糊塗或者行将就木的一天,他們就會沖過來搶你的屋子,殺了你這個主人。”王傑希說。“先生,我沒有退路,太子這個位置沒有退路。所以,我必須做到。誰敢搶我屋子,我就進他的屋子,打他的娃,還要掀了他的鋪蓋,踹了他的鍋子。”葉修的眼中閃過一絲銳色,堅定執着,沒有退避。王傑希:“……”是個狠人!還不要臉!又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盒子遞給葉修,王傑希才道:“信金丹是仙丹妙藥,不如口服鶴頂紅,□□更快。丹毒積留體内遲早藥石無醫。這一丸實際就是糖球,給你吃着玩。強身健體,注重保養,飲食作息合理,多聽醫囑才是正道。”葉修嚼着王傑希給的糖球挑眉道:“合着王先生是個野郎中,獻藥是假,接近勾搭太子是真。嗯,糖球不錯,挺甜的。”說完他還故意和王傑希咬耳朵,把隻有三個字的一句話拖得老長又極輕,眼裡似笑非笑:“野郎中!”于是,天順四十二年,狠人葉修和國士王傑希就這麼在清甯宮達成共識。隔年上元剛過,皇帝因染了風寒小病便隻召他最信任的張太醫,開了方子服藥反倒病情加重。不得已又請了那些僧道進丹藥。那些丹藥一開始讓皇帝覺得精神百倍,仿佛年輕了幾十歲,可越吃越離不開,越吃身體越虛。直到一粒小紅丸讓皇帝再也沒能睜眼。太後白發人送黑發人,大悲大痛加上年紀大了也失了心智,後來便經常犯糊塗。天順四十三年春,在皇帝龍禦歸天後,皇太子繼位,改元興欣,封王傑希為國師。正因為最後一道封賞旨意在朝堂上掀起了軒然大波。言官們才不管王傑希有沒有能力勝任國師,他們考慮的是王傑希和先皇寵幸的那些妖道妖僧有舊,就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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