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出口,有多少自欺欺人的成分就仁者見仁了,辛随坐在出租車上,不斷搜索有關這次小範圍山體滑坡的報道,可是大多都語焉不詳,隻說是正在緊急疏通,至今還沒出清晰的結果。
接了個大單子的司機從後視鏡裡偷瞄這個自上車起就一言不發玩手機的年輕人,正想說些什麼來緩解過于壓抑的氣氛,忽然又見對方擡起手,穩準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面無表情。
“哎…!”
司機沒攔住,隻能唉聲歎氣地勸道:“小夥子,和誰過不去也别和自己過不去啊。”
辛随沒回答,臉上現出幾道指痕,過了會兒才低聲地說:“能再開快一點嗎,麻煩您了。”
“不是我不想,但雨天路滑,我也得優先保障乘客的安全不是麼?”
這司機看着像是個話痨,一說起話來刹都刹不住車,“……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想一出是一出,這麼大的雨,你偏要往臨市跑什麼?我可聽說,那邊山都塌了,困住了好些個人,正緊急疏通呢!你——”
司機話沒說完,很突兀地住了嘴,因為後視鏡裡,辛随正看着他,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仿佛隻要他再多說一個字,就真要當場哭給他看似的。
可是辛随當然不會哭,也不敢哭,因為任何時候,哭都是最沒用的東西,哭少了虛僞,哭多了,又會難以避免地叫人覺得煩。
他隻是覺得後悔,無比的後悔,不斷質問自己為什麼當時不答應何景樂和對方一起去,然後又想為什麼沒有多和對方說幾句話,再低聲下氣也好,隻要他多問一句,知道對方選了今天去旅行,他一定會為他提前看好天氣預報,哪怕再遭人嫌也多加叮囑——隻要何景樂能去哪裡都安安全全,永遠都快快樂樂,做不用操心的小糊塗蛋。
辛随眼眶幹得發疼,和頭頂濕淋淋的觸感形成鮮明的對比,車輛駛上高速路口,加快的速度讓雨水模糊了玻璃窗,他盯着窗外的水痕,又過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把臉埋進掌心,發出了很長很長的一聲歎氣。
就像是,一聲未發出的悲鳴。
手機又在嗡嗡震動,他幻想着是完好如初的何景樂給他打電話,像往常一樣生龍活虎,快活又得意地告訴所有人自己隻是手機沒電了,或者這隻是和所有人開的一個玩笑;但他願望落空,來電人依然是向空山,背景音裡有人在接連不斷的小聲抽泣:“随哥,你已經在路上了麼?”
辛随勉強打起精神應了一聲,向空山于是繼續道:“那好,我剛剛聯系了何叔,我們現在也正要準備上高速……你一個人注意安全,我們到了再彙合。”
雨還在下,越接近目的地,就越像瀑布似的淌下來,這司機好人做到底,雨天裡壓着限速一路飙到山腳下,遠遠的,辛随就看見黃色的警戒線立在雨幕中,周圍站了好幾人,老小都有,裡面還站了個穿紅裙子的女孩,渾身濕透,頭發緊貼着臉,正丢了魂一樣地在哭。
——叫他甚至都不敢仔細看,仿佛再多看一秒,就要被那摧心剖肝的痛楚淹沒了似的。
辛随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過去的,但沒走到近前,就有制服模樣的人将他攔了下來,表情嚴肅地勸誡他:“這位先生,前面已經不可以通行了。”
“我、我有朋友在裡面。”
辛随啞着嗓子,忽覺有濕漉漉的東西沿着鼻梁滴落,他擡手一抹,才發現是雨水,而自己的傘被握在手裡,竟然忘了撐開;現在的他,好像和前面那些恸哭的人也并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别。
“啊,這樣。”那工作人員的表情一下就變得溫和許多,頗有些不忍心地道,“您稍等,我們正在努力疏通道路,請相信我們,您朋友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我相信你們。”
辛随輕輕地說,臉上水痕蜿蜒,不知道有沒有悄無聲息淌下的淚,他擡起手,指着前面稀稀落落站着的那幾個人,又問:“那我也可以站到那裡去嗎?”
“我擔心他害怕,我想就在這裡等着他,我希望、我希望——”
希望他平平安安地出來,然後第一眼就看到我。
辛随終于說不下去了,他彎下腰,兩手扶着膝蓋,胸膛極度起伏,像老舊的鼓風機一樣急促地倒抽着氣,連那工作人員又說了什麼都聽不清;他隻是突然在此刻想通了一個道理,并且決定,在無法預測的下一秒到來之前,死都要和何景樂死在一起。
可是,如果這一秒,就已經是無法預測的下一秒呢?
他已經好久好久沒和何景樂說話了,他不知道何景樂在做什麼,現在會不會冷,會不會餓,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句聊天是何景樂倒退着走進人群,像永遠不會心碎一樣笑着揚言不稀罕和他談戀愛,他不想要停在這裡,就像爛俗小說裡沒寫完的最後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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