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自己座位上,旁邊看戲的娘子們湊過來打趣,笑她不自量力,沒了成之瑤,太子良娣的位置也落不到她頭上,不如讓家中長輩努努力,興許太子可許她個昭訓、奉儀什麼的,雖是末等的妾室,說不定熬一熬也能出頭。
曹慕姗不解釋也不反駁,繼續剝葡萄,突然周遭的娘子們都噤了聲,她擡頭去望,是謝杳杳身邊的不苦。
不苦放下一碟切好的西瓜:“謝率說曹娘子的葡萄酸甜可口,這碟西瓜是冰鑒裡鎮過的,贈給娘子解暑氣。”
曹慕姗起身朝謝杳杳望去,四目相對,謝杳杳朝她點頭示意,她回以感激笑意。
“你真不吃?”謝杳杳把琉璃盞往李知憬跟前推近了些:“你不會是怕有毒吧?”曹慕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大庭廣衆之下給太子下毒,況且一應瓜果都有宮中專人料理侍候,端上來之後還要再一一檢驗。
她撿起一粒丢入口中,邊嚼邊望他:“放心了吧。”
李知憬想說自己有潔癖,就算曹慕姗每一顆都留了尾部一點未摘,供他們捏着吃,但他就是打從心底抗拒。回想他們在江南道吃路邊攤也津津有味,這“潔癖”就打了個大大的問号,大概他的潔癖是選擇性的吧,比如别人手碰過的不吃。
顯然謝杳杳誤會了,以為他狗脾氣上來,要親眼監督,她放下琉璃盞,捏起自己案前一粒葡萄剝開後放入嘴中,歎了句真甜,又剝下一顆,遞給李知憬。
李知憬心中懊惱,他突然覺得适才那條解釋也不做數,她剝的葡萄看着汁水豐富模樣誘人,遂輕啟雙唇,示意她喂自己,見她呆愣不動,先解釋:“孤還未淨手,多有不便,勞煩三娘。”說完還不忘晃晃自己包紮的左手。
謝杳杳歎了口氣,環視一圈,總覺得衆人瞧着這處,猶豫再三,架不住李知憬眼巴巴望着葡萄的眼神,心一橫,迅速塞進他嘴裡,随後坐下,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心髒加速跳動,臉上火燒火燎的,謝杳杳故作鎮定端了盞冰酪吃,李知憬唇角上揚,彎腰的一瞬在她耳邊輕聲道:“是甜。”
最初的慌亂一過去,謝杳杳漸漸察覺出點兒不對勁兒來,就算快馬加鞭從皇城趕到骊山行宮也得一個多時辰,李知憬紗布上的血迹顔色怎還是鮮紅?哪怕是後來又浸出來,這麼久了也該有深有淺,除非……
心中有了猜測,謝杳杳向皇後請示,太子殿下手傷嚴重,她帶着止血化瘀的良藥,想同去換藥。皇後心疼李知憬,加上樂見二人獨處,欣然同意。
見山樓。
青岚和不苦留在外頭,謝杳杳跟着李知憬進了屋子,她一把抓起李知憬的左手,作勢要去拆紗布,李知憬原想解釋,可見她不聲不吭直接上手,有損儲君顔面,也想試試他和她之間的功夫差距,便迅速掙脫,反手去擒她。
謝杳杳冷笑,哪怕她穿着廣袖長裙他也是不自量力,飛起一腳朝他腰部襲去,李知憬身形一晃,堪堪躲過。
屋内踢裡哐啷,不苦和青岚看着天上一輪皎月,誰都不動,青岚甚至從懷中摸出一包瓜子,邀請不苦一起嗑,大抵習慣就是這麼自然。
半晌後,李知憬被謝杳杳死死摁在榻上,長腿剪刀一般箍住他的上身,稍一動彈,胳膊就跟散架般疼痛。
謝杳杳拆開他左手的紗布,果不其然,未添新傷,腫脹處瞧着也比前兩日好了許多。
“殿下,騙人好玩嗎?”
“孤這是障眼法。”
“臣認為此法不妥,以免陛下察覺,臣給殿下做個真的。”說罷,謝杳杳去拔頭上發簪。
“明日納采,孤若不裝作受傷,明日就得自己捉雁。”
大淵婚俗遵循六禮,第一項便是納采,男方帶的禮物中,必有一隻大雁,李知憬幼時被大雁啄傷了胳膊,久久未愈不說,還留了疤,現在談不上怕大雁,可要捉在手中總覺胳膊疼得厲害,不如以傷為由,直接捆了大雁送到謝府。
“這麼快?”原以為待賜婚聖旨下來,納采怎麼也在李永怡出降後了,謝杳杳一恍神不由卸了勁。
李知憬趁此機會,從她的鉗制中掙脫出來,解釋道:“司天台下午又得出個今年十月二十四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日子。”皇帝對此深信不疑,已經命人開始籌備太子大婚之事,謝杳杳等不到明日再回謝府,今夜他是來接她的。
“别鬧了,收拾東西,咱們走吧。”李知憬衣袍散亂,腰帶也扯得歪七扭八,他下榻穿鞋張開雙臂,如在江南道時一樣:“勞煩罪魁禍首幫孤整理儀容。”
謝杳杳還在消化三個月後的大婚,渾渾噩噩起身站在李知憬身前,熟練的先解開腰帶,從領口開始撫平褶皺,待系上腰帶時,倏地聽到有人輕咳,二人循聲望去,見皇後和徐姑姑目瞪口呆站在門口,身後不苦面色如常,青岚急得抓耳撓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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