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尚儒和孫尚俍好不容易才制止了孫尚琂的魯莽。
于謙經過這一晚上的相處,似乎已經習慣了孫尚琂的暴躁脾氣,一臉淡定的坐着。
孫尚俍壓制下孫尚琂後,回過頭來問道:“于先生,恕在下淺薄,願聞其詳!”
于謙淡然道:“首先,若我沒有猜錯的話,幾位并無官職在身,是否?”
孫尚儒大方承認:“确實,我們現在就是平頭老百姓,說的好聽點也不過是一介布衣。”
于謙繼續道:“既然如此,幾位可知京城還有巡街的官差、五城兵馬司、中軍都督府、甚至還有無處不在的錦衣衛、東廠等等,這些各色人物,魚龍混雜。幾位就這樣堂而皇之地進了京城,上來便打聽朝中大員的住處,還想糾集百姓簽萬名書,是當這些衙門差役或官兵是擺設嗎?”
孫尚俍聽他所言真有道理,不打岔,繼續聽。
于謙繼續說道:“原本幾位便不需要做的事情,幾位非要逞強,畫蛇添足不說,反而還有可能害了夏大人和各位的性命。”
朱棠雖然有所猜測,但于謙這話還是說的有些吓人,問道:“先生說的誇張了些吧?”
于謙說道:“好吧,先說說幾位性命攸關的事,我方才已經說了,京城裡各色大人物彙集,幾位在京城是有極強的人脈,還是認識太子或漢王一黨,亦或是深得陛下寵信,若三者皆無,幾位在京城這麼大出風頭,各路有心之人難免不把幾位當做自家政敵的伏兵,若是再有些誤會,怕是也要诏獄一遊,即便幾位武功卓絕,這龍潭虎穴奈何不了諸位,但從此背上反賊叛逆的罵名,又何其得不償失?”
衆人聽到此言,都沉默不語。
于謙接着說:“好,那咱們再說說夏大人的事,原本夏大人便性命無礙,你們又何須這般緊張?”
孫尚俍問道:“先生何以覺得夏原吉夏大人性命無礙?”
于謙冷笑了一聲:“當今聖上,當年能以一藩之地囊括整個天下,諸位以為會是等閑人嗎?永樂朝以來,大明聲威日旺,一來是有夏原吉和三楊這樣的股肱之士,二來也是因為當今聖上雄才大略,辨人識才,陛下自然知道夏原吉夏大人的才幹和名望,如今将其下獄,一來是對他犯上進谏的小小懲戒,二來也是給朝中避戰主和之人一點下馬威,掃平了這層障礙,這場仗聖上才能放心地打起來,所以短期來看,夏大人并無危險,不過是在牢裡讀幾天書,吃幾天牢飯罷了。”
朱棠聞聽此言,稍稍松了口氣,擺正了身形,向于謙行禮:“多謝先生解疑。”
于謙看了一眼朱棠,也看了其餘幾人,收起了先前的傲慢之色,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幾人行了書生之禮。
孫尚琂一時不理解,問道:“喂,書生,你這前倨後恭的,什麼意思啊?”
于謙淡定坐下,解釋道:“我方才輕談狂論,把天下的武人都罵了一遍,可我見幾位并未動怒,由是感慨,在後來聽聞幾位一無官爵,二與夏大人素不相識,如此也要奮不顧身往京城走一遭,不論方式方法,這等胸襟和俠義之氣,在下甚是欽佩,故而在下或許要收回方才之言,請諸位莫怪!”
孫尚琂笑了笑,其餘幾人也笑了笑。
孫尚琂說道:“想不到你這書生一闆一眼的,還挺可愛,總算說了句中聽的話。”
朱棠則說道:“于先生,我們已經知曉你的名姓,我們幾個的名字,你還不知道吧,連名字都不知曉,怕是這一場相識便要枉費了。”
于謙這才一拍腦袋,想起來:“哦,是了,是了,我說這一晚上總有什麼事記挂在心上呢,那請教幾位貴姓。”
朱棠等人起身,于謙也起身,朱棠依次向他介紹了自己、柳湘凝和孫氏三兄妹。
孫尚琂向于謙炫耀道:“怎麼樣,我們孫家的大名,你在江南應該聽過吧?”
于謙點點頭:“哦,聽說過,孫老闆和夫人也時常拿出米糧周濟窮苦人家,算得上是為富有仁,在下聽過金陵孫家的名号。”
“你呀,我看你早晚死在這張臭嘴上——”孫尚琂和他鬥了一晚上的嘴,懶得再鬥,說道:“行了,折騰了半個晚上了,本小姐要睡了。”
于謙淡淡一笑,躺回自己的破竹席上,淡然入睡。
因為有這個書生在,孫尚琂和柳湘凝走到裡面簡易的隔間睡去,其餘人也各自安睡,孫尚俍在火堆上加了一把柴火,獨自打坐凝神。
廟宇外的雨漸漸小了許多,火堆的光照得正中的彌勒佛像有了些許色彩,佛像笑臉慈祥,讓人心安。
臨近清晨,廟宇外數裡的樹林中,兩人正相互追逐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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