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秦依蒙和向绮雯如約來到嘉輝廠前。比艾瑪約的時間早了一些。
眼前的場景讓秦依蒙覺得十分震驚。她自從去年年初換了工作以來,從來沒有來過嘉輝。這時候的嘉輝已經全然不是以往模樣,門口鎏金的廠名被刮得零零落落,透露出裡面的水泥,故而“嘉輝模具廠”那幾個字上,相布滿了觸目驚心的傷疤。
廠門口到處都是各種垃圾,塑料飯盒,飲料瓶,還有石頭,磚塊,看得出前段時間工人鬧事的痕迹。
以往站在門口,總是能夠聽到從裡面傳出機器運作的背景噪音,此時卻是一片死寂,正對着廠房,通向辦公樓的那個樓梯口,大概是因為裡面沒有開燈的原因,晦暗而冷寂,看起來如同一隻怪獸的大口,充滿着吞噬的欲望。
秦依蒙忍不住汗毛倒豎,向绮雯也忍不住抓住了秦依蒙的手。
“你來過這裡嗎?”
“沒有。樊卓傑并不以他的家業為榮,我們倆都酷愛工作,約會的時間也沒那麼多,從來沒想過要到這裡來看看。”
秦依蒙心下黯然,她對嘉輝雖談不上什麼感情,但是畢竟兩次青春都在這裡待過,并且這一次還在這裡遇見了伍毅然,這裡有許多她青春的回憶。
看到眼前的場景,回想起當時和伍毅然,老蔡等人從廠門口走出,一起去聚餐的場景,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
突然聽得身後有腳步聲,秦依蒙和向绮雯兩人同時轉身,看着艾瑪踩着高跟鞋,昂着頭走過來,臉上盡是高傲和不屑的神氣。
“怎麼,秦依蒙,看到現在嘉輝廠這副模樣,你有什麼感想?别客氣,這個局面,你也有一份功勞的。”她容貌姣好,妝容精緻,但是一臉傲慢和咄咄逼人,又是那般牙尖嘴利,秦依蒙心頭不悅,還沒來得及答言,艾瑪瞟了一眼站在旁邊凝神打量着她的向绮雯,又冷笑一聲:“哈,怕我吃了你啊,還帶個好朋友來撐場子。心虛嗎?我還以為你這人是沒有心的呢。”
兩人一見面,就被艾瑪這般夾槍帶棒地連番奚落,秦依蒙再也忍不住,臉色沉下來,正要反唇相譏,向绮雯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開口。
她自己走到艾瑪面前,說道:“艾瑪是嗎?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向绮雯。樊卓傑跟我說起過你。你好。”
她向艾瑪伸出手。向绮雯是做慣了老闆的人,隻要她想,她身上那種氣場是随時可以拿出來的。艾瑪果然被震住,驚疑不定,眼睛在秦依蒙和向绮雯臉上轉來轉去,顯然有些猜不透兩人葫蘆裡賣什麼藥。
她雖然任性驕慢,但是自小優越的家境倒是培養出了對社交禮儀的自然反應,見向绮雯朝她伸出手,這個女孩又是一副氣度不凡的模樣,還自稱是樊卓傑的女朋友,一時有些摸不清底細,但是腦子還在猶豫,手卻已經先一步伸了出去,和向绮雯握了握。
秦依蒙驚異不已,真是一物降一物,沒想到在她面前嚣張無比的艾瑪能被向绮雯震住。
隻聽向绮雯說道:“你哥哥對我說起過你,如果樊家不出這件事,我們應該是會在另一種情況下見面的。”
她說着,看了看嘉輝廠。她眼中的痛惜神色無法作僞,艾瑪被她觸動,雖然還有防備,内心敵意卻已經消了不少。
這時候艾瑪看上去就不那麼嚣張了。向绮雯說:“這附近有什麼吃飯的地方嗎?我們一起過去坐着聊一聊好不好?我想你一定知道不少事。”
秦依蒙看得出艾瑪很想答應,但似乎立刻意識到事情出乎她的意料,節奏脫離了掌控,怔忡地站在原地,看看秦依蒙,又看看向绮雯,好像終于回過神來,又轉頭對秦依蒙說話,依然是很不友好的語氣,但是已經沒了之前那種強烈的攻擊性:“秦依蒙,你這是什麼招數?沒想到你這個幫手還很厲害嘛。”
秦依蒙方才站在旁邊冷眼旁觀她和向绮雯的對答,已經看出艾瑪這人是個孩子心性,對自己的敵意一半是因伍毅然,一半是因誤會所緻,也就沒有了方才的火氣,微微一笑道:“樊小姐,我想你對我存在一定的誤會,我們聽绮雯的話,先找個地方坐下來說吧。在這裡說也不是不行,隻是說來話長,會很累。”
艾瑪哼了一聲,沒有答話,卻轉過身,一個人率先朝前走,腳步卻并不快,很明顯是故意等兩人,隻是表示她不願意和秦依蒙說話而已。她徑直走向工業區裡的那家酒店,正是以前嘉輝衆人給老蔡餞行聚餐的那家酒店。
雖然隻有三個人,但因為不想被打擾,向绮雯還是向服務員要了個小包間。
幾人點了一些甜品和清淡的菜式,坐定下來。艾瑪冷着臉不說話,秦依蒙也不想找釘子碰,也不開口。
向绮雯隻得說道:“艾瑪,給我們說說你們家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吧。”
“你們沒看新聞嗎?”艾瑪沒好氣地說。
“看了,但是新聞裡說得太簡略了,我想你應該知道更多的細節。”向绮雯氣定神閑地說道。
艾瑪似乎天生對向绮雯有好感,對她的話倒不駁回,卻又白了秦依蒙一眼:“這一切還不是該怪她。”
秦依蒙抿了抿嘴,忍着氣道:“和我有什麼關系?”
“如果我哥不是為了追你,怎麼會放着自己的家業不管,跑去給别人打工,也就不會把大伯氣得心灰意冷,絲毫不管公司的事,那個狐狸精和我爸也就沒有機會掏空整個公司了。”艾瑪氣咻咻地說。
艾瑪一番氣話,連向绮雯也聽出原由來,趕在前面說道:“你這就有些強詞奪理了,依蒙和你們家的事一點關系都沒有,聽你說來,似乎是你爸聯合外人,把整個公司搬空了?”
艾瑪聽向绮雯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又有些氣自己說話太快,幹脆雙臂一抱,往後躺靠在沙發椅背上,抿着嘴,呼着氣,不打算說話了。
向绮雯早已經看出來這個準小姑就是個小孩子脾氣,和秦依蒙的關系又十分尴尬,兩個人是沒有辦法好好談話的,為了問明事情原委,知道樊卓傑的狀況,隻能自己出面,于是穩了穩心神,說道:“艾瑪,你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雖然你可能不知道我,但是我和你哥哥,确實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他是我談的第一個男朋友,我對他是死心塌地的,不管你們家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有家業也好,沒有家業也好,我一開始喜歡上的,就隻是樊卓傑這個人而已,和其他任何别的東西都沒有關系。現在你們家出了事,你哥哥又躲着不見我,我非常擔心他,所以現在可不可以先不耍小孩子脾氣,把你哥哥的情況告訴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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