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看着靳劭和村民們鬧成這樣,他心裡是最難受的。
晚上沈括把村民們給靳劭道歉的禮一一攤出來給沈括看:“這是瓜子,也不知道怎麼才存下來的……還有糖果,這是——芒果幹吧這是,還有半包餅幹,哎,竟然還有一小塊肉脯!”
沈括不知道怎麼才能讓靳劭消消氣,他扯了扯靳劭的手臂,低聲勸:“我覺得,差不多了吧?你看他們送給你的這些東西,雖然不算多,但至少是誠心來給你認錯的。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不和一幫婦人計較了好嗎?”
靳劭一言不發,任沈括把口水都說幹了也沒有松口的意思。
眼見着時間不早了,沈括也隻好把東西留在他房裡,自己離開。
“那,我先走了。”沈括道。
“等一下。”靳劭這才悶聲悶氣地開口。
沈括停下腳步聽他說話。
“你把這些東西拿走。”靳劭道。
“靳劭……”沈括為難,“這都是村民們的誠心,我要是還回去,那他們心裡得怎麼想啊……”
“那他們二話不說就懷疑我的時候就不用照顧我的心裡怎麼想了嗎?”靳劭眉間的陰郁之氣都要積滿他整張臉了。
他好像也是忍了許久了,到現在才有機會爆發:“我是來曆不明,你們懷疑我,這是人之常情,我認了。你們可以選擇殺了我啊,可是你沒有。
我也給過你殺我的機會,我一來我就給你機會殺我了,我在你眼皮子底下暈過去了,我還生怕你下不了手,給你找好了理由,動了你的柴火,吃了你的食物,還威脅了你的命!是你不殺我的!是你選擇了救我!”靳劭的額角爆出了可怕的青筋,一張臉都扭曲起來,執拗地盯着沈括。
“我不是……我……這不是舉手之勞……我……”沈括被他的目光看得害怕,語無倫次地接了幾句,卻不成個句子。
靳劭伸手把他扯到自己面前,逼近了他的臉,一字一句地念:“對你是舉手之勞,對我卻是重獲新生。”
“你知道嗎?”他的語氣突然怅惘起來,“我那天是抱着必死的心進你們村的。我都想好了,能在死前,看到這麼一個充滿希望的地方,還飽餐了一頓,也算是我的運氣所在了。可是你沒有殺我。”
沈括表示自己有話要講,但是被靳劭伸手示意他讓他先說完。
“你不殺我,我也就當是老天的意思,是他讓我在快要絕望之際又見到你們的村子,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也想了要好好和你的這些村民相處了,在你救活我以後,我難道不是在一直向你們展示我的好意嗎?我處處忍讓,處處包容,處處幫你們着想,我想着,你的這些村民也許是有些不同的,他們沒有被生活逼到那種六親不認的地步,沒有成為一群絕望的瘋狗,我以為我主動展示我的好意,他們也會回報給我相同的東西可是——”
不知是不是沈括的錯覺,靳劭的眼睛紅了。他眨着水潤的眸子,像是一隻突然漏氣的氣球,望着眼前的空氣,輕聲喃喃:“他們沒有。”
沈括看了他一會兒,确定他已經把所有要說的話都一吐為快了,這才準備開口。
說來慚愧,靳劭難得真情流露地剖析自己一次,他卻忍不住有點想笑。因為這前言後語的聽起來,實在也太中二了吧。
中二少年的弱小心靈一再被傷害已至黑化什麼的,他甚至覺得這樣的靳劭中二有點可愛了。
不過,靳劭這麼嚴肅認真,他要是笑出來那就太不給面子了。
沈括輕咳一聲,伸手在靳劭肩膀上撫了兩下,才斟酌着道:“那個,我不知道,在來我們村子之前,你曾經經曆過什麼。但是,我明白,我村子裡的這些不明事理的村民今天給你的心靈造成了二次打擊,為此,我替他們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我知道,這種事情,光說幾句道歉是沒辦法彌補的,但是,還是要替他們說一聲,對不起。”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們去管教那幫擅自出村的小孩子的時候,我說過的一句話:人人都會犯錯,小孩子犯了錯,至少也要給人家一次改過的機會。村民們這次确實是太沖動了,他們啊,就是,沒什麼腦子——”
沈括心中默念,大媽們,你們可不要怪我,我這也是為了給你們贖罪,這才繼續道:“你說,你跟一些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大娘老奶奶計較什麼呢?她們沒遇過什麼事,自己也軟弱不看,在這種出事的時候,也隻能是疑神疑鬼,對誰都不放過了。”
見靳劭臉色沒什麼變化,他隻得一咬牙,忍着雞皮疙瘩拉着他的手搖了搖,拖長了聲音喊他:“靳劭——靳劭——我知道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你是從大地方來的,就不要和我們這裡這些鄉野村婦多計較了吧?她們以後可還得靠你領着她們出去撿柴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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