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爬上一個亂石山丘的時候,萬麟明顯感覺到此地和别處的不同。
一股氤氲的熱氣從腳下的石縫中溢出,大片嶙峋的灰色岩石都是濕漉漉的,上面生長着一簇簇苔藓。
盡管已經進入深秋,這些苔藓卻仍舊翠綠欲滴。
同時此處空氣也格外擁擠,類似小氣球、蒲公英傘和小水母的漂浮物非常多,多得像春末漫天飛舞的柳絮。
“呸,呸!”秃哥用力地吐了兩口唾沫,應該是不小心吃進去了幾個,但立馬噤聲抿緊了嘴。
他掏出了方解石對準慘白的天空看了看後,壓低聲音對萬麟說了句:
“應該就是這裡了,我們在附近找找,注意動作要放輕點——”
“啊啊啊啊啊啊——”秃哥的話還沒說完,一聲尖銳的慘叫劃破甯靜,他立馬皺起眉毛,朝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萬麟也猛地扭過頭,看向竹林的方向。
這時,那個慘叫的聲音還在不斷響起,夾雜着短短續續的嚎哭。
聽音調,大概率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萬麟拔腿就往那個方向跑,兩三下躍下亂石堆,可能由于太急,最後一不小心踩空滾落了下來,湯圓也從他的背上掉下。
等他掙紮着爬起來時,一雙腳穩穩地出現在他面前——
秃哥趕了上來,朝他伸出手并把他拉了起來。
“聽我指令。”秃哥用嘴唇不出聲地說。
萬麟點點頭,剛剛确實是他魯莽了,忘記了之前和秃哥的約定。
但他心下知道,這其實不怪自己,慘叫實在太瘆人,雖然能聽出是人類發出的聲音,卻像絕望的野獸臨死前的嘶吼。
這種聲音激發了刻在他dna裡恐懼,讓他感覺如同被火灼燒,隻想着盡快趕到發出聲音的人那裡一探究竟。
不止是他,慘叫聲響起的瞬間,萬麟也看到秃哥的眼神裡亮起驚愕恐懼的光。
就這樣,秃哥在前探路,萬麟落後兩三步,他們迅捷而又安靜地抵達了聲音來源的附近——
這裡長着橫七豎八的竹子,影影綽綽,在竹影的間隙中可以看到一隊人,從隊形結構來看,似乎是四個人圍着一兩個人。
這個距離上,他們能清楚地聽到這些人說話的聲音。
并且幸運的是,借助這些胡亂生長的竹子的遮掩,加上霧霭所造成的昏暗環境,對方似乎完全沒有發現他倆。
哭喊聲繼續傳來,萬麟聽得很清楚了,是一個年輕的女聲:
“求求你們,我把我的食物和藥都給你們,但求你們給孩子留下一點兒,他燒了好幾天,隻能吃得下一些餅幹,給他留一點兒吧,還有藥——”
一個嘶啞低沉的聲音響起,似乎對這份求饒很不滿意:
“你覺得你有選擇的餘地嗎?立刻馬上全部交出來,我給你倆一個痛快。”
年輕女聲似乎很着急,聲音開始結巴起來:
“不,不要,求求你們放了我,你們沒有必要這麼做的,附近應該就有個聚集了很多人的大村落”
“聽說那裡物資充足,正在接納這場巨變中落難的人,而且隻要帶了孩子的,會受到那個村的特殊照顧,優先得到入駐的資格。”
另一個聲音譏笑了起來: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胡話?”
“現在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會有人傻到接納小孩這種拖油瓶?”
“既不能提供勞動力,還要分出一部分勞力來照顧他們,你想騙我們可以,至于用這麼幼稚的謊言嗎?當我們是傻子嗎?”
這個人越說越激動,他的話音落下之際,一個沉悶的聲音響起,似乎是什麼鈍器打在肉上的聲音。
那個女聲絕望地抽泣起來,萬麟握緊了手裡的柴刀,想要沖上前去,但秃哥按住了他的肩膀,輕微地搖了搖頭。
他伸出雙手做了個手勢,雙掌對立且互相靠近,搖搖頭,然後将雙掌拉開一段距離,再點點頭。
萬麟立馬明白秃哥的意思是投鼠忌器,現在這個女子和她懷裡的孩子距離那幾個惡徒太近了,即使秃哥百步穿楊,也有誤傷他們的風險。
“你和她啰嗦什麼,直接上手搶就不就行了,或者直接幹掉她們再從身上搜也行——”
第三個聲音響起,這個聲音惡狠狠的,透出極度的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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