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高考結束後,送走畢業生,即将迎接挑戰的準高三們自然成為了壓力繼承者。
墨海一中專門召開了高二年級組會議,調整晚自習時間,延長到9點。
何旭下了晚自習步行回家。
到巷口跟胖子分開,進筒子樓,還沒上到三層,就聽見門裡摔盤子砸碗的動靜不小。
他習以為常,自顧自掏鑰匙,聽到門内的争執聲從餐廳移動到客廳。
“誰讓你動我手機的!”
“姓何的!你嫖娼還有理了?!我今天要是不查你手機,還不知道你一個月消費得起這個數!你說!你哪裡來的錢?!”
何旭掏鑰匙的動作頓住,安靜地撤回手,轉身下樓。
日益腐爛的父親,歇斯底裡的母親,逃離家庭的姐姐們,他覺得自己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可是當他真切地聽到二人的争執内容時,還是想退卻,想回避。
嫌惡。
這是一種打心底裡生出的嫌惡。
他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這個家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的。
他能做的隻有捂緊耳朵,加快腳步,有朝一日,也能像兩個姐姐那樣潇灑抽身才好。
何繼中大力将門打開,又重重甩上,喘着粗氣下樓,将女人的尖叫徹底隔絕在身後。
何旭沒想到父親會下樓,在牆角按滅了煙頭,黑暗裡,父子靜默對視。
何繼中緩緩伸手,“給我一根。”
何旭手指發緊,僵硬地掏了掏口袋,把煙和打火機遞過去。
男人在暗夜裡點煙,幹瘦的臉被火光照亮兩秒,何旭看到他眼角的褶皺松弛的皮膚。
“我跟你媽吵架,你聽見了?”何繼中猛吸一口煙後,盯着他看。
何旭不說話,安靜同父親對視。
男人感到無形的壓迫感,這是兒子帶給他的,第一次讓他覺得難堪,“你别聽你媽亂說,她瘋了,腦子不清醒,整天疑神疑鬼的……”
“何況男人嘛,免不了工作應酬,朋友交際,偶爾去按個摩泡個湯,沒你媽說的那麼不堪。”
何繼中幹巴巴地解釋完,沒見兒子回應,隻得調轉話題,“零花錢夠用吧?爸爸給你一點?”
何旭搖頭。
男人的語氣近乎讨好,“快放暑假了吧?這個暑假想去哪裡玩?爸爸請假帶你去,出國也行,爸有錢。”
何旭又搖了搖頭,仿佛終于大發慈悲,回應了父親一句,“升高三了,沒時間玩。”
何繼中欣慰地點頭,兩人站了會兒,他福至心靈般想起什麼,“平時跟你大姐有聯系嗎?”
何旭警惕地看了父親一眼。
“沒有。”
何繼中無所謂地笑笑,抽幹淨最後一口煙,滅在地上。
“行,爸爸出去逛一圈,你早點回家。”
男人想拍拍兒子的肩,被何旭有意無意躲開了,再轉頭,人已經轉身進了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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