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着他來到餐廳。我還沒把小馄饨盛出來呢,他就猜到我做了小馄饨。
“程護士,今天食堂吃小馄饨啊?”
我點點頭,“是啊,今天這可是現包的小馄饨,你可要多吃兩個。”
我給他盛了滿滿一碗,他卻自己拿着勺子隻吃了三個就靠在了椅背上。他閉着眼睛,似在回味,又似在思索,良久,他突然開口,“程護士,今天的馄饨是誰包的呀?我總覺得我以前吃過這樣口味的馄饨。”
他當然吃過,即使是他住院的這段時間,我也總是做給他吃。隻不過,因為醫院遠,所以每次拿過去的小馄饨總是會坨成一團,并沒那麼好吃。
“吃沒吃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歡不喜歡?”我舀起一個馄饨送到他嘴邊,“你才吃了三個,要再多吃一點。”
“喜歡是喜歡,”他張嘴就着我手上的勺子吃了那個小馄饨,“但我覺得不夠好吃。”
“怎麼不好吃了?”我問。
他低着頭認真思考了半天,眨着眼睛對我說:“我也說不上來,不過,有條件的話,我可以請你吃我自己做的小馄饨。我……我好像是會做小馄饨的。”
我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洛迦楠,原來你是在标榜自己做的才好吃。”
“洛迦楠……程護士,你剛剛,好像不是這麼叫我的?”
“嗯……?”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說,剛剛在房間裡,你好像管我叫‘阿楠哥哥’。我還是更喜歡那個稱呼,顯得親切一點嘛!”
“平時在醫院,她們也是這麼叫你的?”
“誰?哦,你說其他醫生護士嗎?他們都比我大,叫我的大名也沒什麼問題。你——”他上下打量我一番,“你看着就比我小,叫我聲哥哥也不吃虧吧。”
是不吃虧,但是我很生氣!照他這麼說,凡是比他小的姑娘都可以叫他一聲阿楠哥哥。“阿楠哥哥”,這以前可是我對他的專屬稱呼!
“洛迦楠!”我站起來,“以後不許讓别人喊你阿楠哥哥’!”
他愣愣地看着我,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為什麼”,但就這一句話,也被我塞進他嘴裡的小馄饨堵了回去。
他沒再問為什麼,默默低頭吃起了自己碗裡的小馄饨。
一大碗小馄饨,他全吃了。
早上杜斌還跟我說他胃口不好,平時吃什麼都吃不多,結果晚上就吃這麼多。還真是讓我意想不到。
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我晚上正看羽毛球比賽的視頻學習着呢,就聞到房間裡一股難聞的味道。
他死死閉着眼睛裝睡,但又時不時睜開眼睛偷看一下。
他的身下已經是一片狼藉——看來杜斌說得沒錯,他是不能吃多的,所以現在的後果隻能我自己來承擔了。
我耐心擦洗了他的身體,又給他換了睡褲,換了隔尿墊。做完這一切,他才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看着我,“程護士,對不起。”
我揉揉他的右手,“沒關系,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
他點點頭,委屈巴巴地說,“我也控制不了。”
他真的越發像一個小孩子了,做了“錯事”後,害怕地拉着我的手不肯松開。我安撫地拍着他的肩膀,順手拿過床頭櫃的書來讀,讀着讀着,他慢慢閉上了眼睛。
“阿楠哥哥——”我輕喚着我最熟悉的稱呼,看着眼前這個最熟悉的陌生人。阿楠哥哥,你什麼時候才能真的回到我的身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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