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路程,來的時候走得慢,是因為我和阿楠哥哥一直走走停停,逛路邊的小攤;回的時候走得慢,則是因為我推輪椅推得确實有些累了。
阿楠哥哥嘴上說着不急,可我看他時不時把手放到雙腿之間試探,心裡還是着急得厲害。
他現在還沒有弄濕褲子,但是再耽擱下去,恐怕就說不好了。這大冬天的,要是真把褲子弄濕了,說不定還會生病。
我隻好盡量加快速度,往我們停車的地方走去。
終于走到我們來時停車的地方,我們又遇到了新問題——兩邊停着的車和我的車靠得太近,阿楠哥哥的輪椅沒辦法進去。
沒有殘障車位,就是很不方便。
我隻好讓阿楠哥哥等在路邊,自己先把車開出來,再讓阿楠哥哥上車。
“你去開車吧,阿錦,我自己到路旁等着就好。”阿楠哥哥滑着輪椅退到一邊,給我讓開一條通道。
我快速上車,又快速把車開出來——前後不過三分鐘的時間——可等我停好車的時候,我在阿楠哥哥剛才停靠的地方,卻沒看到他。
我心下一驚,這麼短的時間,他能去哪兒?
我趕緊下車查看,這一看吓了一跳,阿楠哥哥的輪椅在離剛才的位置大概五六米的地方翻倒了,阿楠哥哥也摔下了輪椅。
“阿楠哥哥——”我趕緊沖過去,阿楠哥哥正趴在地上,使勁兒擡頭看我,“阿錦,我沒事,你把輪椅先扶起來。”
“什麼沒事兒?你好端端地怎麼會摔倒?”我四下看了一眼,路口處,紅燈下,我看到一輛電動車,車上的人戴着頭盔回頭看我們,見我擡頭看他,立馬擰了油門朝前駛去。
我一下就反應過來了,是那輛電動車把阿楠哥哥撞翻的。
“阿錦,别看了,我真的沒事。”阿楠哥哥還在叫我,我趕緊扶好輪椅,然後蹲下來扶他。
他歪倒在地,雖然沒有受傷,卻一點力氣也用不上。我抱着他,先讓他靠着輪椅坐好,然後再背着他上輪椅。
他趴在我肩頭,一個勁兒地對我說,“阿錦,我沒事,真的,一點兒事也沒有。”
是的,他沒受傷,他甚至還淡定得不得了。
可是,我很慌。因為我意識到,剛才我開車的那短短的幾分鐘,他等着我開車的那幾分鐘,他的輪椅就停在路牙子邊,非機動車道上。
機動車道和非機動車道,隻有一條白色的線作區分,如果剛才撞他的不是電動車,而是一輛汽車的話,我想我會後悔終生。
“阿錦,”他拉着我的袖子叫我,“你想什麼呢,也不說話?還在想剛才的事嗎?”
我低着頭,把掉在地上的毯子直接撿進車裡,然後擡起他的雙腿往車裡放。
“阿錦?”他的聲音落在我的耳邊,“你别想多了呀,剛才的情況是不可避免的。我停在非機動車道,就是占用了非機動車道的路,是我的問題。”
怎麼會是他的問題呢?如果他不是坐輪椅,也一定不會擋在非機動車道上的呀,可是,就因為他坐輪椅,我們沒辦法跨過路牙子那十幾公分的台階,他就沒辦法走到人行道去。
他的生活已經夠苦了,可還總是充斥着這樣那樣的危險。我看着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更心疼了。
我抱他上車,他自己也用手盡量撐着車座。他人還沒坐穩的時候,雙腿的痙攣就開始了。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雙腿之間,撐着車座的手突然一松,整個身體都朝左側歪了一下。
“阿錦——”他悶悶不樂地說,“對不起,我又把自己弄髒了。”
“你不髒。阿楠哥哥,你不髒。”我貼着他的臉頰在他耳邊輕輕說道。
關上車門前,我順手把毯子蓋在了他的腿上。
沒想到他一把扯開,對我說道,“算了,我不想把毯子也弄髒。”
“怕什麼?”我還是把毯子蓋在他腿上,還往他腿下塞了塞,“阿楠哥哥,毯子是為你服務的,我也是為你服務的。”
他看着我笑了,在我臉前蹭了蹭,說,“阿錦,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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