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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葉文心說過，經年累月，绮綠繡窗下說過，硬榻船窗前也說過，每每說出總有感悟，石桂卻是一樣，從始至終不曾變過。葉文心眼睛裡那點細碎的光越加閃爍，船身輕輕一晃，她的身子也跟着輕晃：&ldo;我知道的，隻偶爾總要歎上兩上聲，如今才知，為甚這許多年，顔大家遊記寫了四五冊，可論學卻隻有千字有餘。&rdo;遊記便是她的苦中作樂，光是葉文心這短短幾月，所見所聞就有許多不堪，她卻隻寫美景，不是苦中作樂又是什麼。真的走一回，城鎮尚好，入了村子才知其中辛苦，葉文心不知戴孝石桂惶惶然一頭是汗，被喜子拉住胳膊，這才回過神來，掌心一把冷汗，好半晌才開了口：&ldo;爹呢？&rdo;俞婆子沒了，石頭爹又在何處，有一肚皮的話要問，喜子看一看西屋：&ldo;爹傷着了，在屋裡躺着呢。&rdo;穗州城裡沒進水匪來，城門守得這樣嚴實，想進也進不來，俞婆子跟石頭爹兩個，也不是在碼頭的大通鋪裡遇上水匪的，是坐了船要回鄉，在船上遇見的。石頭爹常年當水手的，夜裡一聽聲兒不對，就知道是出了事，一船艙裡都是人，被他一個個的搖醒了，聽見有人上船四個字，哪個不曉得厲害，石頭爹伏着俞婆子，跟衆人一齊湧出艙房去。水匪盯的是貨，這半船人卻沒什麼好顧惜，上來就是先殺人，殺個幹淨把屍體抛下船去，帶着船跟貨開回島上去。輕悄悄上了船，一個個掂着刀過來，被這些人給沖散了，亂刀砍起來，石頭馱着俞婆子，竟在人群之中找着了小艇。此時還有貪财的，想趁着亂去摸些貨，石頭本來就是托了相熟的船家帶他們回鄉去，身邊哪裡有貨，隻背着一個老娘逃命去。俞婆子唬得臉色煞白，就看見明晃晃的刀光在眼前晃，殺聲喊聲震得耳朵響，亂起來什麼也聽不見，伸手抹了一把臉，又腥又熱又濕。石頭要救她的命，先把她抛下船去，死的人這許多，沒到清理屍首的時候，他跟着便自家往下跳，腰正磕在小艇上，這些水匪都是坐着小艇來的，趁着貨船停在沙糙灘邊，夜裡漲潮時來。石頭知道下頭是軟沙軟糙，這才敢把人往下抛，俞婆子卻不知道，還當兒子不要她了，要把她扔下去，殺豬似的嚎叫起來。好在此時滿船都是震天的叫聲，也無人顧及這頭，石頭腰上磕着一下，忍着疼下水把俞婆子拉起來，推到小艇上去，抓着漿使勁往海上劃去。還有來扒小艇的，也有人早早逃下船逃生，光是遊怎麼遊得遠，這一片兒都是沙糙灘，連人都沒有，哪裡來的船，石頭也拉了人上來，可小艇隻坐得下三四個人，後來再伸手的，也都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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