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精神刺激遠比醒酒湯來得有效。
自筵席退下,我便一直心神不甯,既是久久不能從蔡琰描寫的戰亂悲傷中走出,又在開始憂心将來的自己沒有本事逆轉既定的命運,跳出封建女性的牢籠。我很清楚一件事,随着年齡的增長,這裡的人們不再會把我的言談舉止當作兒戲,在發現我與尋常女子的不同後,定會聯合起來勢力将我絞殺。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習慣了這種情緒起伏、戰戰兢兢的生活。對于司空府的一切,包括親友的溫存,我都如此依戀且憂懼。隻怕今日良宴會,明日隻剩紅眼雠。
秦純抄錄了兩份蔡琰當席而作的《悲憤詩》,臨别時送與我一份。
前世雖早将此詩爛熟于心,此刻握在手心卻依舊沉甸。
曹丕白日歡宴縱酒,夜裡卻惜時如金,遣送走諸賓客後,還命三兩家仆點上燈油,自引曹氏兄弟往新修繕的西園夜遊。喜熱鬧的我自然也參與其中,隻是他們載笑載言,悠閑地行走在碎石小路上,我卻遣開了思蕙和文蘭,揣着皎皎在懷,走在隊伍末尾。
初夏夜風清涼,月如鈎弦,皎皎睡得正甜。
園中幽暗不明,我正垂眉回想白日之事,一個不小心,頭便撞到某人背軀之上。驚吓之餘,我下意識地連連道歉。待擡起頭時,才發現眼前呆呆仰望星空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一身酒氣,神志不清的曹植。
夜遊的他愈發疏狂放浪,不單卸下了白日所戴青簪,還直接身着單衣,披頭散發。
連着半月他都與府外文士厮混,連着半月都鮮在府中見他人影,關系不疏遠是不可能的,且敏感地察覺到曹植對我好感驟降,我也不敢在現在與他多說話。此時對他的感覺,似又歸乎平淡的親情中去了。
“夏天初至,你也不怕着涼。”小聲嘀咕完我便預備起步走。
“曹纓?”他果真喝醉了,話都說迷糊了。
“你叫錯了。我是崔纓,不是曹纓。”我冷冷應道。
“不管姓崔還是姓曹,都停下腳步,同我一樣,來欣賞此間迷人夜色罷!”
黑暗的夜裡看不清曹植紅透了的笑臉,我也聽不懂他不知在說些什麼胡話。
可我到底站住了腳。
今夜弦月高懸,螢火并與星辰争光。微風乍起,吹來幽然浮動的園香,香氣濃郁,像輕羽拂過面龐,更像月光女神的撫摸。
我忽而想起某人後來寫的一句話:
冀以塵露之微補益山海,熒燭末光增輝日月。
誰能想象,那位寫下此句的建安大詩人,此刻正吊兒郎當,低頭走路,邊走邊用腳踢滾雜物,手裡還拿了一根不知何時折的木條,在左右空中揮舞,沉醉于父權迷戀當中。
“嗨!今兒個我可真高興!今日教許邺文士會聚一堂,如天網鋪張,才士盡入彀中,我父親,真當世英雄也!古今有幾人能與他相比?”
跟在他身後的我雖情緒低落,倒還願意捧哏一番。
于是我笑問:“陳琳、劉桢、徐幹、應玚、楊修還有丁氏兄弟,四哥,你最欣賞他們中誰呢?”
曹植卻不立刻回答,反問我一句:“大家都喚我‘子建’,妹妹緣何不更換稱呼呢?莫非你覺得,父親給我取的表字不好嗎?嗯?你倒說說你的緣由!”
看曹植酒醉後的得意樣,我輕笑道:“别多心,我隻是還不習慣。”
“他們嘛,各有千秋!日後皆吾之師友也!”曹植朗聲笑了起來,“公幹與我性情頗合,數日下來已是無話不談;偉長風姿卓爍,令德美質,教人拜服;德琏辭采斐然,胸臆常有不平之氣,亦非尋常騷人墨客;至于那楊德祖,更是飽讀詩書的當代名士,觀此人今日言行,确與傳聞才捷之名不虛,隻盼他日與此人有更多切磨之機……”
我知曹植酒醉,也知他因為酒醉,才與我說如此多的話。說來,曆史上的建安七子,其實從未真正聚齊過。建安七子,今日已見其五。除了遠在許都的孔融,還有另一位巨擘,尚未登場。
“許都還住着一位名士,名喚孔融,四哥是否也認得?”
“孔文舉,何人不曉此君?魯國人,乃孔氏二十世孫,是朝中老臣了,也是個嗜酒的性情中人,不過……”曹植掩手笑道,“悄悄告訴你,此人常與父親不合,妹妹還是少知道些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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