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發了話,鄭妃自然不便多說什麼,自去指揮丫鬟仆婦收拾。前刺史住的正房是朝華閣,很寬敞,布置得也比較華麗。高長恭便安排鄭妃去住,以示尊重。他和顧歡住在靠近前院的霜月閣,而韓子高的寝居則在離他們不遠的翌日軒。兩處小院雖然比較簡樸,倒也一應俱全,并無不便之處。顧歡喜歡這樣的生活。尤其是晴天的時候,漫步在淡淡的陽光中,看着綠樹鮮花和清清的小池塘,呼吸着幹淨的空氣,心裡會感覺很安甯。有時候,高長恭在府裡處理一些封邑上的事,顧歡便會一個人出來閑逛,也不走遠,就在花園裡散散步,或在亭子裡安靜地坐着,感受一下陽光的氣息。以前她也會這麼做,隻是從來沒人注意,而現在有人會看着她,那是她的大哥韓子高。他問高長恭:&ldo;二弟,歡兒是不是有些不開心?&rdo;這時,房裡隻有他們兩個人,高長恭有些詫異,&ldo;怎麼會?歡兒怎麼了?我覺得她一直很好啊。大哥,你發現什麼了?歡兒不高興嗎?&rdo;韓子高沉吟片刻,忽然看向窗外。高長恭察覺他神情有異,也看了出去。顧歡沿着花園中的小徑慢慢地踱過來,神情舉止十分悠閑。韓子高看了一會兒,微笑着說:&ldo;可能是我的錯覺吧,有時候歡兒一個人待在外面的時候,會覺得她有些郁郁寡歡。&rdo;&ldo;哦?&rdo;高長恭看着顧歡向屋子走來,臉上變得有些凝重。韓子高發覺了,連忙說:&ldo;應該是我多心吧。歡兒這麼年輕,父親對她珍愛非常,又得你呵護備至,應是沒什麼不如意的地方,頂多就是不能與你共結連理,有些難過吧。不過,假以時日,此事是能夠解決的,歡兒很明白,不會因此而不快。&rdo;高長恭默默搖頭,半晌才說:&ldo;歡兒并不是一帆風順的,她遇到過很讓人痛苦的事,隻是她很堅強,沒有一蹶不振,可是,此事一定會在她心中留下傷痕的。唉,我隻能加倍對她好,讓她一生都能開開心心。&rdo;韓子高一驚,&ldo;那是什麼事?有人傷害她?是誰?&rdo;高長恭的眼裡出現一絲濃重的悲傷。他靜靜地說:&ldo;我兩個親哥哥死得很慘,你是清楚的吧?&rdo;韓子高一怔,立刻站起身來,伸手将他擁住,低低地道:&ldo;是的,我知道。你們的皇帝是個瘋狂的人。當時我和陳茜聽聞此事,都覺得難以置信,無法理解。&rdo;高長恭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臉埋進他的胸口,身子微微顫抖。韓子高憐惜地輕撫他的頭,溫柔地說:&ldo;二弟,都過去了,别太難過。我和歡兒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我們一生都是兄弟。&rdo;高長恭微微點了點頭,過了好一會兒,翻騰起伏的心情才平複下來。他放開韓子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ldo;我失态了。&rdo;&ldo;我是你大哥,你在我面前可以盡情宣洩,不要總是悶在心裡,那樣不好。&rdo;韓子高溫和地說,&ldo;無論有什麼事,你都可以對我說,我也一樣。&rdo;&ldo;嗯,我知道。&rdo;高長恭的情緒已經完全穩定下來,感覺好多了。他想了想,便打算把顧歡曾經在宮中受到淩ru的事告訴韓子高。正要開口,卻聽韓子高說:&ldo;你的管家在跟歡兒說什麼,像是有什麼大事。&rdo;高長恭轉頭一看,便見顧歡正在與管家說話,兩人臉上的神情都有些異樣。他站起身來,走出屋去。顧歡已經與管家說完了話,向他走過來,有些訝異地道:&ldo;長恭,琅琊王來了,說要見你。&rdo;高俨自然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沉默片刻,便堅決地說:&ldo;以後這種事不會再有了。&rdo;琅邪王高俨是當今皇帝高緯的親弟弟。高緯與他父親高湛一樣,是個昏聩無能、隻知縱情酒色的皇帝。他無心政事,對和士開言聽計從,更病态地倚重ru母陸令萱。高俨卻與他截然不同。高湛在位時,高俨小小年紀便成為北齊的權臣,代父行政。更有許多事迹在朝中傳揚,令人啧啧稱奇。據說他的喉嚨經常患病,為了根治,竟要求太醫用鋼針直刺入喉,而整個過程中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那一年他才十歲,聞者盡皆駭然。當年,高湛尚未傳位,高緯頂着太子的頭銜,無權無勢,這位琅琊王就開始侵權幹政,處理政務時的老成決斷讓一幹王公大臣莫不畏懼,那時的他也不過是個小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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