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台市的邊際,山巒層疊,一輛銀白色的轎車沿着蜿蜒的山路駛出半山腰的隧道。
最終,穩穩停靠在一片荒僻而靜谧的林邊。
車門開啟,陽明帶着一種忐忑的心情,率先從車上邁步下來。
時隔十二年,他沒想到第一次來到卦台市,竟然是來參加姑父的葬禮。
這些年,每次父親來卦台市,要帶自己去,自己總會找借口推脫,其實不過是緣于内心對姑姑的愧疚,以及對現實的逃避。
畢竟,看到姑姑,他總能回想起那血腥可怕的夢,以及未能救下英琦和沈悠兩人的痛苦與懊惱。
陽明看向路邊一棟破舊不堪的小房子,猜想這也許就是姑姑的房子。
許久未見姑姑,陽明竟然覺得有些膽怯。
直到父母二人先他一步走進屋子,他才收拾好情緒,跟上父母的腳步。
一進屋子,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不大的客廳,客廳正中央的靈龛前,端端正正地擺放着一張姑父的遺像,照片中的他依舊和從前一樣,帶着謙和的微笑。
陽明很恍惚,他對姑父的記憶還停留在十多年前客廳的那一面。
在爸媽兩人的縫隙間,陽明也看到了十二年未見的姑姑。
看着姑姑現在的樣子,他一下子愣住了,如今的她已經從一頭黑發變成滿頭花白。
她臉上曾經青春靓麗的容顔,如今被滄桑刻滿了溝壑,整個人不似從前般青春活力。
看着眼前人的模樣,陽明内心的愧疚又升騰起來。
他來的時候,聽車上的父親說姑父是自殺的,在卦台山的一片林子裡,用一條他常用的登山繩,在一棵歪脖子樹上上吊了,第二天才被附近登山者發現屍體。
陽明現在想來姑父自殺,也許是因為這十二年間尋找女兒卻沒有半點消息,心灰意冷下,才想不開吧。
可是王英不這麼想,王英伸手輕撫靈龛上那冰涼的照片,臉上滿是悲傷,嘴裡不停喃喃道:“他不是自殺,他不可能自殺!”
王英像個孩子一樣抱住遺像,固執地認為家琦他不是自殺,而是被人謀殺的。
“對吧?弟弟,你告訴我,他不是自殺。”她滿懷期待地注視着王濤,想從弟弟口中得到認同。
可王濤的一句話無情地破滅了她的幻想。“姐,警察也排查了,那棵樹常人就不可能将一具屍體挂上去的,而且也有攀爬的痕迹,法醫也鑒定是上吊勒死的,别再欺騙自己了。”王濤後悔地說道:“我當初就不該讓你們離開,不然…不然就不會發生這種事。”說完,他的目光無意識地投向靈龛前的遺像,帶着深深的愧疚。
自從知道老趙的死訊,他就深深痛恨當初的自己為什麼不能狠一點将她們留下。
王濤歎了口氣,他無法再放任姐姐自己一個人獨自留在這裡,這樣的事不能再發生第二次。
他略帶懇求地對王英說道:“陽明的工作剛好就在卦台市,我們已經決定搬來這邊了,以後你就到市裡和我們住吧,好嗎?”
王英聞言,似乎心中有所觸動,但一想到自己的女兒,仍然堅決地拒絕了王濤的建議。
王濤看出姐姐的糾結,深知唯有讓她面對現實,才能幫她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
他情緒激動地大聲喊道:“十二年過去了,你應該接受,她已經不在了!”
聽見這話,王英挺直的脊梁瞬間垮下,靜靜地走向沙發,無聲地坐下。
父親望着她落寞的背影,深深地歎了口氣。
“認命吧,姐,十二年了,人生有幾個十二年,你總不能困在過去不向前看吧。”他無奈地說。
“是啊,人生有幾個十二年。”王英苦澀地笑了笑,想到十二年來無數次的失望,家琦的死給了她當頭一棒,她的信念已然耗盡。
“好吧,我同意。”她終于妥協。
王濤臉上瞬間綻放出喜悅,激動地抱住王英。“真的嗎?那等你這幾天收拾好東西,我和陽明就馬上來接你。”
王英輕輕點頭,默默應允。
她抹去眼角的淚痕,整理情緒,擠出一個微笑。“時間差不多了,我去準備晚飯。”
王濤看着王英離開的背影,深知她消化這悲傷的情緒要一段時間,于是急忙拉了拉秋蘭的衣袖,用眼神懇求她去安慰王英。
秋蘭心領神會,不動聲色地用手勢回應了他的請求,便麻溜跟上王英的腳步。
王濤目送她們進入廚房,臉上浮現出寬慰的微笑。
回過神來,突然意識他自己得去準備明天葬禮的東西,便也一溜煙跑去車裡搬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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