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說得隐晦,可沈瑜還是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輕輕地咬了咬唇。宋予璇斟酌着分寸,止住了。而等到年三十,又得到西府去祭祖、參加家宴,仍舊是宋予奪、宋予璇兄妹過去,沈瑜留在修齊居中。去年之時,這府中還有雲氏,如今卻隻有她一人了。雲氏開春時南去,隻帶了個貼身侍女,對外是說思念故土,回鄉祭祖。這一去就再沒回來過,隔幾個月會有一封家書寄回,信中說些不疼不癢的事情,還曾随信讓人送了些南邊的風物。她當年離京之時已是重病,可到南邊之後,卻又仿佛好了許多,至少到如今也沒傳回訃告。宋予璇曾同沈瑜提過一句,說她或許身體還算康健,隻是想要尋個借口離京。沈瑜卻覺着,這些信說不準是什麼時候寫好的,雲氏如今究竟是否還在世,也兩說。可她并沒多說,畢竟若是挑破了,未必會比如今這情形好。西府那邊放着各式各樣的煙花,映得半邊天都是亮的。沈瑜披着大氅,在廊下坐了會兒。早前在宮中時,她還會陪着晴雲守歲,如今卻是隻剩了自己一人,也不知道宮中今年是否還忙得厲害,尚宮局有沒有什麼難事。她盯着太極宮的方向看了會兒,歎了口氣,便準備回去歇息。卻不料剛一起身,就見着宋予奪與宋予璇進了修齊居,丫鬟在前挑着盞燈籠,引着路。沈瑜一愣:“時候還早,你們怎麼就回來了?”“祖父、祖母上了年紀,坐了大半個時辰就回去歇息了,讓我們自己玩樂。”宋予璇三步兩步趕到了她跟前,笑盈盈地說,“三叔說是有急事要料理,急匆匆地走了,席上就隻剩了西府那邊的人。我想着既是如此,在那裡幹坐着也無趣,倒不如回來陪你。”宋予奪并沒開口,燈光映在他帶着笑意的眼中,情緒一覽無餘,原也什麼都不必說了。東府這邊一向跟二房不和,宋予璇與她更親近,沈瑜這都是知道的,可如今大過年的,他們卻放着自家親戚不管,回來陪自己這麼個無親無故的人……“這樣怕是會落人閑話,”沈瑜輕聲道,“畢竟是大年夜,總是該陪自家人一塊過的。”“是該陪自家人一塊過啊,”宋予璇拉了她的衣袖向屋内走去,笑道,“所以我跟大哥才特地趕回來的。”沈瑜腳步一頓,回頭看向宋予奪。宋予奪則是鎮定自若地看了回去,眉尖一挑,似乎是在說,你若是不願意可以回絕。然而對着興沖沖的宋予璇,沈瑜壓根開不了口,隻能半威脅性地瞪了宋予奪一眼,陪着宋予璇向屋内走去。她這眼神并不淩厲,也沒有什麼生氣的意味,宋予奪看在眼裡,低低地笑了聲,跟了上去。屋中隻點了一盞燈,空落落的,在這熱鬧的大年夜顯得分外冷清。他們來後,青溪連忙又叫了小丫鬟來,另點了燈,添了炭爐,廚房也張羅起飯菜點心,霎時熱鬧起來。沈瑜抱着手爐坐在一旁,聽宋予璇講些趣事,原本冰涼的手也漸漸地暖了起來。她無意中對上宋予奪看來的目光,又不動聲色地移開。其實她方才的确是可以找個借口推脫掉,但她沒有,一方面是不想掃宋予璇的興,再者,也的确是私心使然。這個大年夜,大概是她這些年來,最熱鬧的一次了。宋予璇喝了些酒,到後來也沒了坐相,半倚在她肩上,還不肯回去歇息,念叨着要一起守歲。沈瑜哭笑不得,讓丫鬟将她扶到了内室:“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就跟我一道歇息吧。”此時已近子時,宋予奪将丫鬟都打發了出去,倒了盞茶推到沈瑜面前:“來聊幾句吧。”“大過年的……”沈瑜想起去年的事情,又是無奈又是好笑,“你就偏要選這種時候來聊這些事情嗎?”沈瑜是覺着,便是有什麼事情,也要等年過完了再談,免得毀了興緻。可宋予奪卻道:“現下說開了,便算是了了,不必帶到明年。”這話的确也有道理,沈瑜點點頭:“那好。”沈瑜原以為宋予奪會鋪墊一下再提,可他卻開門見山:“阿瑜,留下來吧。”沈瑜:“……”“我這一年并沒議親,若你答應了,今後也不會有。”宋予奪将沈瑜的顧慮一一說了,“你若是想當正妻,我便扶正,若是不想管那些麻煩的事情,也可以不管,都随你。”他說得爽快,每一條都很有誘惑。“我不明白,”沈瑜沉默了會兒,問道,“你若是聽從侯夫人的意思,娶個世家閨秀,難道不好嗎?”宋予奪直截了當地答道:“我并不想被牽扯進朝局争鬥中,也不确定娶來的閨秀會是怎麼樣的人品性情。”經曆了這麼多事情,他信任沈瑜,這是旁人沒有辦法相比的。于宋予奪這樣的人而言,信任要比任何出身家世都重要。沈瑜沉默許久。外邊有爆竹聲傳來,已是子時,小厮們守着時辰放起了辭舊迎新的爆竹。宋予奪到底沒能在舊的一年讨要出一個答案,忽而有些倦了,站起身正準備離開,卻見沈瑜動了動唇。因着被爆竹聲掩蓋掉,所以并不能聽清她說了什麼,宋予奪愣了愣。沈瑜無奈地歎了口氣,随即站了起來,踮起腳,在他耳邊說了聲:“好。”她發上有清淡的桂花香,正是宋予奪剛回來時,心心念念惦記許久的味道。兩人就這麼站在那裡,爆竹聲停下,新的一年到了。宋予奪險些疑心自己聽錯了,他雖一直試圖說服沈瑜,可實際上卻并沒有抱太大期望。畢竟他還是很清楚沈瑜的性情的,想要讓她改變主意,并不容易。“我答應了,”沈瑜看着他難得呆愣的模樣,抿唇一笑,而後又一本正經地說道,“不過你方才說了,如果我留下來,那麼想做什麼就都由着我,這點不能反悔。”宋予奪複又坐了下來:“好,不反悔。”沈瑜想了想,又提前聲明道:“我這個人,性情還算是好,但若是将來你做了什麼觸及我底線的事情,我還是要離開的。”“觸及底線的事情?”宋予奪疑惑道,“譬如哪種?”自打沈瑜到宋家來,宋予奪還沒見過沈瑜動過怒,最多也就是當初生身父母找上門之時,她安排着青溪與點青合演了一場戲打發了他們。而早前他一時失言得罪了沈瑜,沈瑜也隻是甩了句話擺明态度。宋予奪其實不大能想象得到什麼事情能觸及沈瑜的底線。“這個不大好說,”沈瑜倒是被他給問住了,想了想,慢慢地列舉着,“至少不能再納妾,我并不喜歡跟人争風吃醋……”宋予奪失聲笑道:“那你大可放心,我無意于什麼三妻四妾。”“你現在雖是這麼說,可将來會是怎麼個模樣,誰也說不準。”沈瑜并沒輕易去信他的保證,輕聲道,“我并不強求。你若是能做到呢,我就好好地留着,若是做不到,那我就離開。”先前左右為難時,沈瑜就有過這樣的想法,可一直沒下定決心。但虞麗娘的事情讓她覺着,或許試一試也無妨。旁的世家閨秀是做不來這種事情的,她們肩上扛了太多東西,無論做什麼都要三思而後行。可她卻沒這個必要,無需受困于身份家世,也不必向父母交代什麼,還不在乎旁人的品評,這就夠了。反正合則聚,不合則散,原也沒必要瞻前顧後地顧忌那麼多,随心就好。宋予奪先前還以為,沈瑜說了“好”,便是應了下來,要安安穩穩地留在宋家。如今聽了她這番話,雖有些哭笑不得,可卻并沒有太意外。畢竟沈瑜原就是這麼個性情,她會選擇冒險去走上一條路,但卻并不會全然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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