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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楓沒有理他，雙腿飛快地瞪着輪子，自行車都快開成火箭炮了。簡言看着齊楓消失在街道拐角處，轉身拐進了另一條胡同。他在一個廢棄的廠房停了下來，伸手敲了敲生鏽的鐵門。不久門被拉開，從裡面探出個平頭來。“小少爺你來了。”平頭将門打開，恭恭敬敬地說。“怎麼樣了。”簡言問道。“按照您的要求，廢了他一條腿。”小平頭說。“我去看一下。”簡言将小平頭遞來的手套和耳罩戴上走了進去。廠房内堆了不少雜物，在雜物某個相對空曠的角落躺着一個男人。男人雙手反捆在椅子上，嘴中塞着不知從哪弄來的抹布，看上去又髒又惡心。他左腿被打折了，拖在地上，右腿有力的踩着地。“先綁兩天，讓他吃點苦頭，再放了。”簡言轉過身來，背對着那個昏迷的男人：“這件事不要讓齊楓知道。”“是，小少爺。”小平頭說。簡言大步走了出來，将手套口罩脫下扔進旁邊地垃圾箱裡。齊楓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下午六點半了，可能是下雨的原因，天已經暗了下來，但胡同裡打牌聲，罵娘聲，小孩子的哭聲并沒有因為天氣而減弱。齊楓皺着眉将自行車鎖好，進了樓道。樓道裡的燈不知壞了多久，也沒人修，齊楓打開手機借着微弱的光爬上了樓。不知從哪竄出一隻耗子，在他白色地帆布鞋上踩了一腳，留下個沾滿灰塵地印子。齊楓面無表情地擡了下腳，将鑰匙插進鎖裡，擰了兩下，門随着他手部用力嘎吱一聲打開了。他摸索着将燈打開，白熾燈光閃了一下照亮了整個客廳。房間裡沒有人，劉香梅，齊楓想到了這個名義上的母親，抽了下鼻子。一年前他英雄救美……救了臭不要臉地簡言，不小心得罪了一個市井小霸王，被打的鼻青臉腫回來。他爸指着他罵了三天三夜，一氣之下什麼都說出來了。你不是我兒子，你給我滾，滾出我家。你知道你得罪了誰嗎？羅焱，他手上有好幾條人命，你得罪了他我們全家都得玩完。從小你就不服管，從小你就傲，從小我就管不住你，好，現在我不管你，你親爹親媽都不管你，我為什麼要管你。我家為什麼要給你拖累。……齊楓腦海裡全是齊嶽猙獰的表情，手抖了一下，差點杯中地熱水灑了出來。他努力平靜自己的情緒，仰頭将杯中的水飲盡。為什麼要救他！為什麼要給自己惹這麼多麻煩！為什麼要讓他以這種方式走進自己的生活！整整一年時間，齊楓一直在問自己這些問題，問的他心力憔悴也沒有找到答案。他咬緊的牙關不受控地顫栗，手捏着杯子一直在顫抖，他将杯子狠狠的甩在桌子上，走進了卧室。手機響了兩聲，齊楓從被子裡将臉擡了起來，接起電話。“喂，你是？”齊楓啞着嗓子問道。“齊楓，我是你小叔，你媽工作時犯病了，傷到了後腦勺，現在在醫院搶救，你趕緊過來。”小叔語氣有些不穩地說。齊楓一骨碌爬了起來：“在哪？”“市醫院，離你家有點遠，你打車過來。”小叔說。齊楓扯了件毛衣套上，拔腿往門外跑去。剛跑到樓梯門口他又猛地折回去了，掏出外套中的那張銀行卡看了眼這間死氣沉沉的房子拼命地跑了出去。齊楓坐在出租車裡，蹙眉看着窗外變換的景象。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戶上，外面的景象越發模糊。劉香梅有精神障礙，沒犯病時看上去就是個普通女人，一犯病好比瘋狗。見人就咬的瘋狗。齊楓肩膀上的那塊疤就是劉香梅咬的，那年他才六歲，大年三十坐在客廳裡邊看動畫片邊吃餃子，劉香梅突然犯病，掀了一桌子狼藉，吓得他半個餃子沒吃完，碗被摔在了地上。摔碗的動靜引起了劉香梅的注意，她突然撲在齊楓身上狠狠的在他肩上咬了一口。要不是小叔登門拜訪，将劉香梅拉開，齊楓肩膀上的那塊肉估計會被劉香梅咬碎吃掉。從此以後齊楓就對劉香梅産生了心裡陰影，直到現在聽到她犯病心裡也會直打哆嗦。但就是這個有病的女人扛住齊嶽十八年的拳打腳踢，堅持将齊楓帶在身邊，将他喂養長大。齊楓不知道自己對劉香梅是什麼樣的感情，這個女人讓他心驚膽跳了十八年但也呵護了他十八年，他不敢靠近她也不能遠離她。半個時辰後，司機将車停下，齊楓朝着醫院狂奔而去。他沒有打傘，整個人暴露在傾盆大雨中，淚水與雨水一起流下。他一個急轉彎跑了進去，小叔看見他過來，立馬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齊楓，你怎麼又淋雨了，你這壞毛病得改改。”“我媽呢？我媽怎麼樣了？”齊楓抓住小叔的手急切地問道：“到底怎麼樣了？”“還在搶救。”小叔将外套脫下來披在齊楓身上：“别感冒了，你們家也就靠你了。”“謝謝小叔。”齊楓哈了口氣：“花了多少錢？”“不多，錢的事你不要操心”小叔說：“小叔會想辦法。”齊楓将手中的銀行卡塞給小叔：“不，小叔，堂弟堂妹還在讀書，你工資也不高，我怎麼能讓你出這個錢，卡裡有五千，我知道遠遠不夠，我會盡快補齊的。”“齊楓。”小叔将卡塞了回去：“你讀書需要花錢，這點錢你自己留着，這次算小叔借給你們，等你工作後再還吧。”“嬸嬸她……”“你别擔心。”小叔說：“我和她說。”齊楓沉默了。小叔名叫齊忱，是齊家唯一一個上過高中的人，算是個文化人。嬸嬸是隔壁村的村花，看上了小叔的人品和學識，義無反顧的嫁了過來，本以為兩人能相知相守過上郎情妾意情義綿綿的幸福生活。現實毫不留情地拍了她一巴掌。清苦的生活，髒亂的壞境，四處掐架的鄰裡表裡……将她僅存的少女心消磨殆盡，隻留下利益與金錢。錢就是一切！她将小叔的錢包管的死死的，裡面多一分少一分都算的清清楚楚。齊忱天天為此和她吵架，吵完架齊忱就叼着煙坐在破舊的沙發上默不作聲，嬸嬸哭哭哭啼啼的指責他負心漢。這種事情在這個野蠻文化尚存的小鎮上很常見，但也很無奈。這裡的人多少會留下點這樣的烙印。隻有離開這裡，擺脫這些人才能将烙印徹底抹除，迎來真正的人生。齊楓擡頭看着小叔：“好，等我有錢了我一定會還的。”“好孩子。”小叔伸手想摸他的頭，齊楓躲了過去。小叔愣了一下，将手放下了。齊楓不喜歡别人碰他，那種親昵的動作會讓他心裡的防線擊潰，而他必須活得小心翼翼，時刻保持謹慎。“你們是病人家屬嗎？”醫生說：“病人已經清醒了，可以進去看看。”小叔和醫生交談了幾句，齊楓直接進了急診室。“媽，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齊楓擔心的問道。“小楓，媽沒事。”劉香梅握住齊楓的手：“你别擔心，你好好學習，争取考個好大學，離開這裡，就永遠别回來了。”劉香梅說着劇烈咳嗽了起來，她取下脖子上的吊墜遞給齊楓：“這是你親生父母留給你的，我怕你爸把它拿去抵債，一直挂在身上，現在我将它交給你，你一定要好好保管，找到自己親生父母。我沒什麼本事，讓你跟着我吃了這麼多苦，以後你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下雨天帶上傘，别再淋雨了。”劉香梅擦了擦齊楓濕漉漉的臉：“小楓，你别恨你爸，他其實是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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