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詭異。肖蘭時實在難以想象,那望上去細小的樹幹,是怎麼支撐起比它龐大幾十倍的樹冠的。
肖蘭時又關上了門,盧申依然無動于衷。
肖蘭時隻能硬着頭皮走上前,與他一同欣賞眼前詭異的畫像。
走進了,他才發現,樹幹之所以畫得那麼細小,是因為那根本不是樹幹,而是一隻人的手臂,因為年代久遠的原因,手臂的膚色沾染上灰塵,形成了一種類似于褐色的髒黃色。
而那綠色的“樹冠”上,是一隻隻睜得渾圓的眼睛。
眼睛上的綠色十分粗糙,像是後期匆忙塗上去的。薄薄的一層蓋在無數隻眼睛上,宛若一層綠色的隔膜,死死地禁锢着那些眼睛。
良久,盧申緩緩開口:“肖月,你覺得這畫怎麼樣?”
肖蘭時毫不猶豫:“醜。”
聽到這個答案,盧申略微驚訝瞥過去。
肖蘭時回視道:“這畫挂在這裡這麼長時間了,盧頭應該聽膩了贊美,想聽聽真話吧。”
忽然,盧申咧開嘴笑了。
他那生滿胡渣的下巴癟下去,露出一口金黃色的牙齒,牙縫裡還藏着些污垢。這笑容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舒服,可此時此刻肖蘭時卻松了口氣。
真誠,就是必殺技。
“不錯,我也覺得這畫醜,醜得令人發指。”
肖蘭時又道:“令人發指還不至于,也就一般醜。”
盧申大笑兩聲:“你猜這是誰的畫?”
肖蘭時:“總不能是您的吧?”
盧申贊賞地望向他:“不錯。”
肖蘭時望過去:嗯,也對。精神正常的人一般畫不出來這樣的。
盧申轉過頭去,自言自語般開始說:“這畫是我十五歲的時候畫的,那時候聽人說一幅畫,最少能賣十個銅闆,省省都能算十天的飯錢了,于是我就學人家,也畫。可是我的畫怎麼也沒人買,一直餓肚子。哦對,當年雖然窮,可我長得還算不錯,偶爾有人施舍兩頓。”
肖蘭時看看盧申像臭鼬又像豺狼的臉,心道:那您可真是不留餘力地長大了……
盧申不知道他的想法,繼續說:“後來我才知道,隻有畫畫的人死了,成了絕筆,畫才會有人買。”
說着,他頓了頓:“然後我就把我的親哥哥殺了,謊稱這畫是他畫的,竟然賣出了一錠銀子!”
盧申狂熱地盯着畫像看,仿佛畫裡有某種魔咒吸引着他:“我就用這一錠白銀慢慢地走,走到現在,發展到上百人的隊伍,再也不用挨餓了,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臉色了。這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嗎……哥?”說到最後,他的聲音漸漸變低,近乎于一種歉意與乞求之間的自我辯駁。
肖蘭時冷眼盯着畫像,樹上無數隻眼睛也似乎在凝視着他。
他仿佛知道盧申為什麼又把眼睛塗上一層綠色了,因為盧申害怕那些眼睛。看到那些眼睛,就像看到了被他親手殺死的哥哥。
“肖月啊,我選擇你,隻有一個原因。”
盧申嘲笑般說道:“因為你和我太像了。”他指了指自己,又點了下肖蘭時的肩膀,“我們是同類人。殘忍又膽小。”
“當初我讓你誘拐李家女兒李莺進後林,不過隻是個考驗罷了。我聽說你與李莺從小交好,我隻是想看你為了欲望,到底能舍棄多少東西。事實證明,肖月,你沒讓我失望。”
肖蘭時道:“盧頭叫我過來,不會隻是想講故事給我聽吧?”
“急什麼?”
說着,盧申從懷裡掏出來一塊金黃色腰牌,四角上盤踞着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隻神獸,腰牌中間赫然浮雕着三個大字:
金麟台。
他詭笑道:“今天晚上,有位大人物會來,我要你給我招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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