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哽咽着道:“老三,我失了貞潔,你恨我不?”
李老三道:“恨,我恨你不死。”
屋裡沒有電燈,彼此看不清表情,幾隻蚊子繞來繞去,尋找着啜一口的契機。
李老三聲音幽幽的道:“我吃耗子藥那天,就想把你先掐死,然後自己再死的。可我……沒舍得!”
他歎了口氣繼續道:“你跟着我這麼多年,吃了太多的苦頭了。你性格柔弱但一直守着本分,你是啥樣人我清清楚楚。冤有頭債有主,不報這個仇,我沒法安生過日子。”
丁香床邊,雙目無神的望着黑漆漆的牆壁,慢慢的說道:“我從小家裡人就教我,‘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我失了貞潔,本該一死了之的,可是我真的怕啊。
我是見過死人的,我爹,我媽,我弟弟全都死在了我的面前了。
我真怕死啊!老三,你不知道死人有多可怕,身上冰涼邦硬,沒有一點兒暖和氣兒。”
丁香感覺到有一隻蚊子落在了她的腳踝上,可她沒有伸手去打。
她繼續說道:“老三,我騙了你!我是逃難的不假,可我那個身份證明是僞造的。
我,我趁着在大隊打掃衛生,偷了公章蓋在一頁紙上,然後自己僞造了身份證明。”
“我知道!”李老三答道。
“你知道?”丁香很是吃驚。
“你那麼白,說話那麼好聽,一看就不像從小幹重活的,”
李老三繼續道,“再說了,逃荒不是往北就是往東,哪有往我們這窮鄉僻壤逃跑的呢?
你跑到我家,我媽給你一口吃的,你就成了我媳婦兒了。我二十多還沒媳婦,娶到你我可是樂壞了。
可我這人腦袋好使,心裡對你有了懷疑,就想着查一查。
于是就按照你那個身份證明給陝西去了個電話,結果查無此人,隔壁村倒是有個女的負罪潛逃了。
我一猜那個地主的閨女就是你。”
丁香的注意力已經被李老三的話深深吸引了,她側過頭注視着李老三。
李老三似乎有一肚子的話不吐不快,他語速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我查明了真相,但沒告訴你,我擔心你知道了害怕。
後來聽說想要查一查外來人口。
我急壞了,滿嘴的燎泡,擔心查出你的身份。”
丁香聽得很專注,目光灼灼的,好像兩顆星星。
李老三吞咽了一下口水,接着說道:“我天天琢磨着怎麼才能讓你不被查,還别說,功夫不負有心人,真被我琢磨出一個辦法來。”
“什麼辦法?”丁香聲音顫抖着問。
“自污其名!”李老三道。
“咱家大哥、耿瞎子、李木匠、馮茹,我坑了一個又一個。我的名聲越來越臭,村裡好些人和我都老死不相往來了。你的事兒也被瞞下來了,安然度過了這麼多年。”
“你為啥不早說?”丁香眼淚成雙成對的滾落,她的眼睛早已經适應了黑暗,看着李老三也越來越清楚。
“我擔心你害怕!”李老三道,“你像一隻受傷的小鳥一樣,天天戰戰兢兢的,我怎麼敢告訴你呢!罵名我一個人背着就好了。”
…………
一餐飯吃完,劉蘭花識趣的沒有問刁大河找她商量什麼事兒,叫她吃飯的借口而已,她心知肚明。
秀芝收拾碗筷,刁大河出門送心滿意足的老兩口回家。
送到了坡下,剛要回轉,李海山手持火把,走了過來。
“隊長,您怎麼這麼悠閑啊,這都啥時候了,還在這兒遊街呢?”刁大河笑着調侃。
李海山沒有答話,到了近前,把火把遞給了刁大河,然後就把手伸進褲子裡一陣摸索。
這操作把刁大河都看傻了,心說這隊長什麼生活習慣?這麼饑渴難耐的嗎?
還好,李海山很快把手又拿了出來,手裡還多了一個小布包。裡三層外三層的打開,裡面是一大疊錢。
展示了一番,直接塞給了刁大河,說道:“這是你打着熊瞎子,隊裡面給你的分成,一共是一百六十塊二毛七分。
李老三的錢在供銷社就已經拿走了,這些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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