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流雲被他喝破行藏,遂不再刻意隐藏身形,也懶得遮掩容貌,對着身旁的周慕斐使了個眼色後,便“嗆啷”一聲抽出身後長劍,随手挽個劍花撲向那個‘大師兄’。周慕斐見他行動了,隻好硬着頭皮飛出去,一雙利爪照着周伯通咽喉抓去,希望能一招制敵。周伯通這才知道這間藏經室内竟然還有其他人,饒是他平時臉皮頗厚,這會兒也臊得耳根子發熱。但他身為清虛真人的徒弟,王重陽的師弟,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因此眼看到一隻足有一人高的大雕勢頭兇猛地朝着自己沖過來時,心内雖然暗驚卻絲毫不亂,閃身躲開周慕斐那淩厲一擊的同時,亦抽出腰畔寶劍還擊。有迷香?!至于周伯通的師兄王重陽,功力更超出周伯通不知幾凡,且早在呼喝出聲時已在暗中戒備,因此雖然獨孤流雲驟然發難,但也全在其預料之中,應對起來不慌不忙,絲毫不落下風。于是三人一雕就在藏經室内捉對厮殺,打了個不亦樂乎,書架呼啦啦倒了不少,無數珍藏孤本落了滿地,看得周伯通和王重陽都忍不住暗自肉疼。幾人交手數十招,估摸很快就會有全真教弟子聽到打鬥聲趕來,雙方不禁都有些着急。其中更急的明顯是王重陽和周伯通,如果己方人馬趕到,對方不管不顧直接說破他和周師弟在藏經室内幹的勾當,到時讓他和周師弟如何在全真教内立足?獨孤流雲見他面色焦急,出手十分急迫,似乎急于将自己擒住,初時還有些不解,但後來轉念一想,很快就明白了他在擔心什麼,遂一面拆解他的劍招,一面壓低聲音道:“朋友,打個商量如何?”王重陽和獨孤流雲一交上手,立刻知道對方是個劍術高手,自己和他對陣,三百招内未必能分出勝負,即使過了三百招,憑自己此刻的功力也不可能将其生擒,遂同樣壓低聲音道:“說!”獨孤流雲:“放我們走,我保證對你們的事守口如瓶!”王重陽略一猶豫,低聲道:“你來幹什麼?有沒有偷全真教的經書?”獨孤流雲道:“來找樣東西,沒找到。你們全真教的經書,我沒興趣!”王重陽此刻已經遠遠聽到本派弟子趕來相助的奔走呼喝聲,知道必須當機立斷做出決定。不知為何,他本能地覺得眼前的少年不像是在撒謊,本來想問他來全真教找什麼東西,但礙于時間緊迫,肯定來不及問了,遂收招道:“快走,記住你的承諾!”獨孤流雲沖他點點頭,道:“讓你師弟也住手,别為難我的雕兒!”王重陽轉頭看了周伯通一眼道:”師弟,讓他們走吧。”其實周伯通在周慕斐手下并未讨到什麼便宜,他正因為連隻扁毛畜生都無法制服而暗暗覺得面子上挂不住,聞言立刻收手道:“既然師兄有命,那就便宜你們了!”獨孤流雲懶得繼續和他說話,飛身朝着對面的屋檐上掠去。周慕斐也扇起翅膀随着獨孤流雲飛了出去。一人一雕飛掠出全真教的圍牆外,遠遠聽到身後傳來的喊打喊殺聲,遂不敢稍停,加快腳程朝着山下奔(飛)去。他們一口氣跑出十多裡,直到确定身後沒有追兵追來,才放緩了速度。周慕斐自空中落下,站到了獨孤流雲面前。獨孤流雲見他一雙黑亮鳥眼目光複雜,似乎有話想對自己說,遂問道:“雕兒,你是有話想對我說嗎?”周慕斐點點頭,然後用嘴銜着獨孤流雲的衣袖将他拉到一旁較為平整的空地上,用爪子在地上寫道:我剛才細思,你這方法大有問題。獨孤流雲疑惑道:“你說我專門查找各大劍派的藏書所在,這個方法有問題?”周慕斐點點頭。獨孤流雲道:“什麼問題?”家仇之事他的線索太少,這已是他苦思之下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周慕斐繼續寫道:若是我殺人奪劍譜,必然會妥善藏起,令任何人無法找到,絕不會放入藏經閣等所在。獨孤流雲默默看完,頓時猶如醍醐灌頂般醒悟過來:殺掉獨孤家滿門,并奪走獨孤劍譜,這種事必然為武林正道所不恥,況且獨孤劍譜又是江湖中人人觊觎之物,得到它的人怎肯露于人前?定然是找個極為秘密、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的地方藏起來,而不會堂而皇之地放入本門派藏經閣内。他自幼居于封劍山莊内,每日間接觸的都是淳樸善良之人,整天做的事除了練劍還是練劍,從未接觸那些勾心鬥角之事,自然心思單純,因此并未想到這層。此刻看到周慕斐提醒,他才知道自己在大方向上已然犯了錯誤,遂不恥下問虛心求教:“那依雕兒之見該當如何?”周慕斐略一沉吟,伸出翅膀将方才寫的字全部抹掉,然後慢慢寫道:放出風聲,讓所有人都知道獨孤家後人在尋找仇人,并已獲知一定線索。你的仇人做賊心虛,必然會有所行動。他寫到這裡就沒有再寫下去,不過以獨孤流雲的聰明才智,自然全部都明白了。他的滅族仇人想必以為獨孤家所有人全都死絕,此刻驟然聽到獨孤家還有後人留下,而且很快就可能上門尋仇,威脅到自己的聲譽和江湖地位,必然會如坐針氈,可能還會設法暗害自己。他一有行動,必然會留下破綻和線索。然後自己就可以沿着這些破綻和線索順藤摸瓜查下去,屆時不難将那個人揪出來。他越想越覺得這個法子妙極了,簡直比自己先前的辦法好了何止千倍萬倍。心情激動之下,獨孤流雲忘形地抱着雕兒的脖頸,“叭叽”一下在他頭頂親了一口,道:“雕兒,你好聰明!居然想出這麼好的辦法來!”周慕斐被他親得一愣,刹那間心跳似乎還加快了些許。但他很快從那瞬間的欣喜中清醒過來,心中暗暗自嘲道:你高興些什麼?在他眼裡你不過是隻雕,隻是他養的寵物而已!這麼一想他便有些沮喪起來。盡管他不願意承認,但是他心底很清楚,和獨孤流雲朝夕相對、同床共枕了七八年,眼看着他由一個十一二歲的孩童成長為如今相貌英俊玉樹臨風的青年,自己對他多少還是有些心動的。畢竟,他兩世加起來都從未有人對他這麼好,這麼體貼入微過。而他自己,也從未與其他任何人如此親密無間過,因此獨孤流雲在他心底的地位,自然是與以往的任何人都不同的。何況這人又生得如此俊美出色,氣質冷峻獨特,即使是同性,長期和他接觸下來,也未免要被他的風姿所沉迷。周慕斐外表雖然是大雕,内心卻是個不折不扣的人類。以前沒發現,但是近一兩年來,每當他和獨孤流雲共同沐浴,看到對方大方地在自己面前呈現出修長健美肌肉勻稱的果體時,那種心跳忍不住加速的感覺都在告訴他,看上去很直的自己,其實内裡也有變彎的傾向。不過每次隻要有這種念頭浮上來,都會被他刻意地狠狠壓制住無視掉。原因很簡單,獨孤流雲是個人,而他,隻是一隻雕。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加苦逼的事情嗎?周慕斐悲怆地45度角仰望天空,内心默默文藝了一句:全天下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天涯海角,也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你是一個人,我特麼卻是一隻大雕!文藝完以後,周慕斐收回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默默走到獨孤流雲身後,随他一起朝着他們先前住的山洞走去。獨孤流雲從雕兒身上轉回目光,心中暗自納悶:自己方才怎麼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他的雕兒現在很孤寂很痛苦?這應該是錯覺吧?一隻雕怎麼可能會産生出這樣的情緒呢?即使它再怎麼聰明,也不過是隻雕啊。周慕斐随着獨孤流雲一起回到他們栖身的山洞前,正準備進山洞,忽覺肚子一陣“咕噜”亂響,強烈的便意湧上,連忙對着獨孤流雲叫了一聲,轉身飛到了不遠處的長草叢解決生理需求。獨孤流雲看着雕兒的身影隐沒在草叢裡,嘴角不由微微勾起,然後轉身走進了山洞裡。外面雖然月光清朗,山洞裡卻極黑,獨孤流雲走到山洞内後,忽然隐隐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立刻點起了火折子,看到山洞明顯還是他和雕兒走之前的模樣,歐陽鋒也仍舊在角落和衣而眠,一切看起來都毫無異常。然而,内心深處那股明顯存在的不對勁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獨孤流雲疑惑地皺起眉,繼而靜下心認真地感應四周。片刻之後,他終于意識到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這個山洞裡除了原有的青苔發出的潮濕味道外,現在還隐隐約約多了一股淡淡的黏膩甜香氣味。不過這股味道實在太淡了,山洞内的潮濕氣息又太明顯,這才令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這是什麼味道,迷香?感覺到危機的獨孤流雲立刻閉住了呼吸,同時暗中運轉内息,卻感到内力在筋脈内正常運轉,并沒有任何異常。獨孤流雲心中愈發疑惑,疾步走到歐陽鋒面前,正待伸手揪起他問個究竟,忽見歐陽鋒翻身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沖着他揚揚眉峰道:“終于覺出異常了?可惜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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