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未散的庭院裡樹影婆娑,夜空不知何時飄起蒙蒙細雨。煙雲缥缈,細碎的雨點無聲無息傾灑在路邊的青石上,蕩起幾抹秋夜的深色。
此時屋内古鐘上的指針正不偏不倚的指向深夜兩點的方位。
猙獰的火焰如熔岩蔓延山體滑落,肆意的吞噬黑夜。喧嚣馬戲團内淩亂的尖叫仿佛銳利的刀片刺破耳膜,那些叫喊聲嘶力竭、銳挫望絕,而有着一頭金卷發的男孩背對着出口屹立。
那人不為所動,樁在原地注視着前方已經燒毀坍塌的帳篷。他跟周遭的紊亂背道而馳,如虔誠的信徒要與自己的神明共沉淪般執拗。
這身影好生熟悉。
就在裘克愣神感受到詭秘的熟悉感時,那人卻在措不及防間緩緩回頭,用極為憤恨的眼神盯着他。對方眼白彌漫着瘆人的紅血絲,目眦欲裂,湛藍眼底滿是湧動的恨意與滔天的怒火——直挺挺的紮穿裘克的全身。
“誰——?!!”
身體比思維先一步作出反應。
裘克瞳孔驟縮,倏然睜開眼簾坐起,他驚魂未定,心髒跳動的頻率在逼仄的環境中尤為劇烈響亮,幾乎要蹦出裘克的胸腔。他捂着胸口不停的急促粗喘,掌心與額角溢出的虛汗無一不彰顯着本人情緒的心驚肉跳。
那夢境真實得可怕,像自己身臨其境般駭人聽聞。
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感自腳底鑽入,如蟲蝕般寸寸啃咬裘克的脊梁骨,後又似濃墨滴進清水般快速蔓延神經。
以往的記憶雖說在莊園力量的加持下稍有淡化,裘克也本該忘卻了大部分過往的瑣事。可在他驚醒的前一秒觸及到的、那個金發男孩的面貌,以及對方滿含憎惡的憤恨神情,他卻又感到無比的熟悉,好像曾經在哪見過。
令人控制不住的四肢發寒、心生膽怯……
裘克心思沉重的皺眉捏了捏自己發麻的掌心,那個夢境導緻血液有一瞬間的凝固,體溫目前偏冷。等到那股心有餘悸的感覺随晚風消失後,取而代之的便是陣陣翻湧而上的燥熱感。
裘克本身就有裸.睡的習慣,穿着衣服睡覺對他來說有種束縛感。
于是他幹脆腹诽心謗的脫掉自己身上僅存的T恤衫,發洩郁氣般将其鉚足了力抛向地面、甩了老遠。
這些動作全都熟稔得行雲流水。做完這一切後,裘克雙手捂着發疼的額頭阖眸,腦内卻是在反複消化着這幾乎每天都會重複經曆的夢魇。
每當做完這個夢的時候,裘克都會陷入戰戰兢兢魂不守舍的狀态,至于原因無從得知。他也說不清楚這是為什麼,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反複夢見馬戲團的事情。興許是因為殘存的愧疚感,也或許是因為曾經遺留下的陰影面積過大。
他像是義無反顧的踏進了一個死胡同裡、踏進了一個死循環中。
閉眼後其他的感官就更為清晰,裘克控制不住的就陷入了一種無盡的焦慮與惶恐不安的狀态。他恍惚間感覺——自己在昏黑裡再度注視到了那雙飽含恨意的藍色瞳眸。
粗重的呼吸一滞,裘克的軀體再度僵硬起來,他把自己蜷縮在一塊坐在床頭的角落中。攥着腦側發根的雙手蓦然暴起青筋,泛白的骨節和顫抖的指骨将裘克此時此刻的驚恐萬狀袒露無疑。
他感覺自己懸挂在峭壁之上,離萬丈深淵僅有一步之遙,呼嘯的黑暗要把他當做口糧吞噬,而他也即将搖搖欲墜的跌落……
直到平穩淺薄的呼吸聲拉回了他的全部思緒,像将死之人臨終前品味到的絲絲甘甜。
裘克不由得愣愣睜開眼,他僵滞的撇頭,看見身側不遠處熟睡的身影時才猛然回想起來。他并不在自己的房間,也不是自己一個人惴惴不安,而是在薩貝達的卧室裡無視這個大活人的存在獨自提心吊膽。
方才的悲怆情緒就好似昙花一現,在發覺雇傭兵的存在後轉變為過往雲煙。他打量着薩貝達熟睡的臉龐,裘克太陽穴處的青筋跳動,心中的不滿頗為明顯。
原因很簡單:老子睡得這麼不踏實,你這家夥倒好睡得很熟啊。
不想還好,一想裘克就想起來自己還被薩貝達“強吻”了的那件事。俗話說得好退一步越想越氣,裘克惡狠狠的掃視着傭兵暴露出來的脖頸處,在看見對方無意識滾動的喉結時,腦袋裡湧現出某種很新穎的報複方式。
想到明天會發生的事,裘克嘴角瞬間咧開一個戲谑的笑靥。
他蹑手蹑腳的蹭過去,被褥摩挲發出細微的窸窣聲響。裘克緊盯着傭兵阖起的雙眸,在确認對方絕對不會醒來時釋然的松懈一口氣,要知道若是在這家夥醒着的情況下自己還真不敢這麼幹。
裘克擡眸,指腹攆着薩貝達的衣領小心謹慎的下拉,在那塊部位露出其喉結時裘克眼底劃過狡黠,像是正打算犯賤的毛茸茸紅色狐狸。
報複心蠢蠢欲動,隻見紅發小醜俯身用銳利的犬齒直截了當的咬在對方微滾的喉結上。動作很大膽,心裡卻有些犯怵。
蓦然傳來的刺痛感讓本該陷入沉睡的薩貝達條件反射的眉宇微蹙,不由自主的偏頭。
裘克挑眉自然沒錯過對方表情的轉變,而自己想要的就是這個成果。
于是他幹脆整個人半趴在薩貝達的身上,攥緊人肩膀再度唇齒用力将對方的喉結包裹,灼熱的舌尖如戲弄般舔舐過喉結表層的皮囊,裘克耳廓敏銳的察覺到薩貝達加快的呼吸頻率,心情大好。
良久後他才滿意的起身,幸災樂禍的看着對方喉結上顯眼突兀的一圈牙印,暗自得意。
“看你這臭小子明天還怎麼嚣張。”
哼笑着躺回剛才的位置,裘克全然忘記了自己不久前被噩夢侵襲的經曆,心情舒暢的再度抱着被子睡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沖着薩貝達惡作劇後心情轉變的原因,裘克這次睡着後再也沒有做噩夢。
不過這對薩貝達而言就是無妄之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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