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角青筋蓦然暴起,裘克終于無法忍受的攥緊拳頭直接揮向牆壁砸出沉悶聲響。
他企圖強忍住眼神的怒不可遏,但終究還是沒控制住的吼叫出聲:“什麼治療手段都沒有,就這樣放他在裡面自生自滅?他要是死在裡面了呢?!對你們沒有任何好處吧!!!”
“裘克先生,請你鎮靜點。你似乎忘記了——在莊園的遊戲外因自身本就擁有的病痛而意外死亡的,隻能歸咎于自己的無能和大意。”
不同于裘克的聲嘶力竭,夜莺小姐表現得極為冷靜,可脫口而出的話語卻尤為冰冷和默然,就好像在靜靜的陳述某種事實。
這個規矩則是在進入莊園時就已經告知過的——全部人都知曉。也就是說莊園的力量可以保證他人惡意中傷不會死亡,這是為了防範内部鬥毆,而因自身病痛死亡的、則全是因為不可抗力導緻,不歸夜莺小姐和莊園主管轄控制。
裘克自然也知道夜莺小姐說的是哪條規矩,怒意無處可發,因此隻能把自己的火氣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他緊咬着後槽牙怒視眼前的家夥,憤怒讓他的語調變得嘶啞幹澀:“既然如此,那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我不建議你這麼做,畢竟有幾個求生者也曾進去探望過他。”鳥嘴面具折射出晦暗不明的冷芒。
裘克能感受到眼前的女士正居高臨下的睥睨打量着他,“不過他們是心懷擔憂着進去,結果差點沒命出來。如若不是我攔截,可能他又要打殘幾個求生者——其中包括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性。”
“……關我屁事。”裘克咂舌,壓根沒把夜莺小姐的話聽進去。
“不過是提醒你,沒有一人可以進去不丢半條命。而我現在正打算離開,在外頭沒有能夠保障你性命的人存在的情況下,若你願意自己承擔後果,想進、便進吧。”
說罷夜莺小姐頭也不回的從裘克身邊經過,臨走前還把禁閉室的鑰匙遞給裘克,看起來确實不打算幹涉這位屠夫的行動,實際上句句都是在警告裘克。
警告他禁閉室裡的危險,以及即便他死在裡面也不會有人為他收屍這個事實。
裘克自然不會被吓唬到,自始至終他都沒打算打退堂鼓。對他而言沒有什麼場面是恐怖的,畢竟他可是曾經屠殺過馬戲團的人,至少在進去前裘克是這麼幻想的。
可當禁閉室門口那沉重的铐鎖被自己解開墜落在地、推開厚重的鐵門窺探到内裡幽暗的環境時,紅發小醜還是控制不住的樁在原地咽了咽口水。他并不是慫了,而是這氣氛實在太過壓抑死寂,安靜到詭異、令人喘不過氣的程度。
裘克鼓足勇氣小心翼翼的踏入禁閉室的空間。他先是觀察四周,禁閉室的環境能說得上是非常空曠且簡陋陰暗的了。沒有任何的光源安裝,唯一照明的光亮就是剛才自己打開的鐵門透進的光亮。
裘克情不自禁的皺眉,他并不喜歡黑暗的地方,尤其是獨自待在這種逼仄的環境中——幾乎能把人輕而易舉的逼瘋。
地闆異常粗糙幹燥,或許是特殊的石材制作的。裘克眯睎盡量想去看清黑暗中的場景,卻也隻是徒勞無功。站在門口根本看不清什麼,連牆壁是什麼顔色的他都看不清楚就别遑論找人了。
深思熟慮過後裘克還是強忍不适踏進了黑暗中摸索,伸手不見五指簡直摸不着方向。
倏然,黑暗中急促的呼吸聲引來了裘克的注意。他條件反射的順着方向瞥眸,入眼的是一雙被微弱光源折射出深邃暗芒的湖藍眼眸,眼白部位布滿了駭人的紅血絲,豎起的瞳孔如鐵鈎般直勾勾的懸挂在裘克身上。
一閃而過。那個視線霎時消失在裘克的可見範圍中,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紅發小醜心下警鈴作響,身體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胸腔突如其來的劇痛所打斷,力度之大幾乎要徒手打斷自己的肋骨。
他直接因慣性被打翻在地,脆弱的脊梁骨先一步着地時,喉管翻湧出血腥氣息又被強行咽下。裘克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那塊部位的髒器止不住的泛疼,終究他還是克制不住的側身趴于地面,劇烈的咳嗽導緻口腔中吐出渾濁的淤血。
真他媽狠啊,這狗崽子……
跌倒的地方靠近門口,刺眼的光芒瞬間傾灑在裘克的身上,跟随着他前進的還有那雙瞳眸。
耳邊傳來金屬的碰撞拖拉聲。
裘克擰眉艱難的仰頭與之對視,他這才看清了那具瞳孔裡湧動的情緒。
滿覆寒霜卻裹挾着詭谲的光。不是素日裡平靜無波的湖水,亦或是滔天的巨浪。那是某種沉沒于晦暗的海底峽谷中時,寥寥無幾窺視到的一抹朦胧光亮。
如同當你即将溺斃之時窺視到的希望,自以為那是救贖的光芒而拼命的向它遊動。抵達時卻發覺那根本不是什麼希望,而是朝你張開血盆大口的、深海中為誘捕獵物而生的龐然大物所發出的誘導光芒。
壓抑感宛如擁有實體般攥住裘克的脖頸不斷收緊,他的呼吸變得困難艱巨。裘克頭一次如此直觀的凝視到來自死亡的威懾,他瞪大的瞳孔呆愣的看着那雙陌生的眼。
直到門口的光亮照到了對方的半身,那熟悉卻又陌生的身影讓裘克回過神來。
“……”
裘克張了張嘴,卻憋不出任何話語來呼喚,他看着薩貝達如今的模樣,險些自己都認不出來。
對方渾身上下充斥着洗滌不下的鐵鏽腥味,渾身是幹掉的血液和塵土,腕骨及腳踝處都拴着鐵铐枷鎖,鐵鍊一路延伸進黑暗。即便如此,束縛的那些部位溢出的血液仍然是源源不斷的,說明對方沒少強行想靠着蠻力掙脫。
裘克不由得咂舌。他當然能感覺到薩貝達的狀态惡化程度嚴重,畢竟對方此刻眼中的情緒是複雜泥濘的,像是各種污穢的液體摻雜在一塊攪和,看不清摸不透。
薩貝達的眼中已然沒有了平日裡端着的冷漠和調侃,現在隻有最原始的暴戾和對殺戮的渴求。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滲涼的,如同在戰場上睥睨注視将死之人的陰鸷、也沒有了過往曾擁有過的柔和。
可即便對方的情緒交織如亂麻,裘克還是看見了、看見了薩貝達眼中——紊亂無序的掙紮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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