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有林泉水響,小溪潺潺木有根。”我細細品味着這兩句話,首先是南山,終南山的确在常安城南部,昔日的道家仙山如今是旅遊景點,但是昨晚一路過去,沿途都沒有明霞的氣息,哪怕是一點氣味殘留都沒有。即使是這樣,我還是去到了那裡,深夜的那裡空無一人,除了一些夜裡活動小型動物之外,一點人類的蹤影都沒有。我曾試圖挖地三尺,但終究還是放棄了,我現在是朝廷鷹犬們重點搜捕的對象,實在不宜做出太大的動作,而且我内心也不得不承認,那裡不太可能是關押明霞的所在。
此時此刻我已經從方寸大亂的境地中緩和了些,我也試圖去皇宮尋找方向,但是在未央宮外躊躇了許久之後還是沒有進去,上次任性的舉動已經讓我丢失了明霞,如果再來一次,天知道會不會發生更加可怕的事情,對于現在已經擁有的我來說,最害怕的就是失去。無奈之下,我頹然地回到了龍口市,雖然老榮頭戰力一般,但卻是實打實的老前輩,這種時候還是和他商量一下比較好。
此時正是晌午時分,龍口的天氣即使還沒入夏就已經悶熱異常,所以街上也沒有什麼行人,幾輛出租車趴在路上等活兒,但是從方向盤上搭着沒有穿鞋的腳也能看出來司機們不抱什麼希望。我時緩時急地向榮寶餐廳走去,按照往日的情況,此時正是門可羅雀的時候,今天也不例外,門口連客人停靠的自行車都看不到。我在距離店門口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此處是一個窄巷,兩邊違章搭建的民房陰影使巷子形成了“白天中的黑夜”,不過也正好隐匿我的行蹤。陰暗中幾道火光若隐若現,我後退幾步,右手屈指一彈,兩道如精靈般的火苗碰撞在随意堆積的雜物上,瞬間燃起熊熊大火,不到兩分鐘,十幾個從未在附近出現過的精壯男子突然出現,三兩下把火撲滅,動作幹淨利落,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士。為首的一人剛要松口氣,突然就像觸了電般單手按住耳朵眼,表情瞬間大變,然後沮喪地招呼其他人離開,小巷瞬間恢複原樣。我輕飄飄地從屋頂落下,嘴角出現一絲冷笑,剛才的表情我再熟悉不過了,以前笨手笨腳把碗打碎,老榮頭跑過去罵我的時候,當時我的表情就跟剛才那個人一模一樣。我轉頭就走,同時随手拉下巷子裡晾着的一件寬大衣服披在自己身上。
榮寶餐廳内,剛才滅火的幾個人正耷拉着臉站成一排,對面一個衣着考究的黑衣男子正朝他們破口大罵,如果我在場的話,一定能認出這人就是那晚被我放走的特工。
“一群廢物!要你們幹什麼吃的!不知道自己的任務嗎?滅火需要你們嗎?地方的消防隊是你們親戚嗎?需要你們幫着完成任務?準備了兩天全白費了,逸空肯定已經知道這裡的情況了,他還會再回來嗎?!都他媽廢物!”
被罵的特工們大氣都不敢出,隻能把頭耷拉得更低。發洩完心裡的怒火,領頭的人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大口喘着氣,左邊空空的衣袖格外顯眼。這是他上次任務失敗後得到的懲罰,對逸空的輕視是上次失敗的主要原因,他和一班兄弟早就不甘于隻是參與偵查任務,他們自信自己的實力足夠抓捕一個不到二十歲的男孩兒,所以就沒有隐匿身形而是大大方方地等逸空回房間,從而導緻行動隊沒有收到信号,除他以外的幾個兄弟也像狗一樣被殺掉。這次他老老實實地執行着偵查任務,然而還是被手下人破壞了。這幾個從部隊新招來的菜鳥讓他徹底失去了戴罪立功的機會,而且另一條手臂也保不住了,他也徹底淪為了大内特工的笑柄,還不到四十歲就被踢出隊伍。心裡絕望到了極點,但又不能不回去,之前有個任務失敗的特工妄圖逃跑,結果很快被抓回來執行了車裂之刑。他揮揮手,示意手下人收拾東西返程,他也開始打着腹稿,想着怎麼把失敗彙報的體面一點。剛要站起來出發,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且慢。”黑洞洞的後廚緩緩走出一個被黑袍裹住全身的人,連面部都被兜帽擋住。領頭的特工顯然認識此人,揮手讓其他人先出去,然後走過去問道:“莫非先生認為還有轉機?”黑袍人招呼他坐下,然後也坐到旁邊說道:“本想着用毒,結果被阿德大師否決。所以才想出這樣一個沒有技術含量的辦法,果然…但是也不是沒有轉機,正所謂兵不厭詐,虛實之間從來都沒有泾渭分明過。所以說,無需離開,繼續潛伏,我感覺這孩子一定會回來這兒的,除了這裡他還能去哪兒呢?”領頭的特工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黑袍人繼續說道:“還需要你們演一出戲,附耳過來。”
老榮頭看來兇多吉少,此時的我真不知該何去何從。茫茫華夏,我竟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哪怕是勉強信任的人。難道我真要像一個獨行俠一樣孤獨上路嗎?可是路在哪兒呢?我該去哪兒找我母親?去哪兒找明霞呢?我坐在龍口最高的大廈樓頂俯瞰着芸芸衆生,心裡突然特别羨慕他們,即使是普通人又怎樣,擁有所謂禽獸之力又怎樣?依然無法保護自己的愛人和朋友。而且到目前為止,我見過的能力者包括我在内也隻有五個,這跟我父親所說的簡直天差地别,要不是他記錯了,就是我一直在走彎路。我突然想起老榮頭所說的,一般能力者低調行事是因為自保能力不足,可是現在的我還有低調的必要嗎?我掏出懷裡兩張神獸的圖片,将其付之一炬,火焰中沒有出現灰燼,而是慢慢幻化成了一頭威猛的神獸,龍身、雀爪、羽翼、赤羽、鳳尾,我的本命神獸在我手中發出陣陣龍吟聲,赤紅的羽翼扇起一陣陣小型旋風。暫時就稱呼你為龍雀吧,畢竟你是青龍與朱雀的組合,兩個神獸的力量集于一身,讓我突然有種莫名的安全感。幻影緩緩消失,有一點老榮頭沒有說錯,即使我獲得了神獸的力量,但身體依舊是人類,這點我可以百分百肯定,即使我再怎麼激發身體内部的能量,身體的外貌和結構也沒有發生半點變化。要想救明霞,首先要明白那兩句詩的意義,我不行,但有人絕對可以,隻要能找到猴子、猩猩、海豚等高智商動物的能力者,一定可以幫我解讀線索,去你的低調,從今日起,我要把你們從衆生中一一揪出來。
走之前我還想去榮寶餐廳瞅一眼,畢竟是待了五年的地方,是我第二個家,更為重要的是,我在那裡認識了明霞。我一躍而下,借助附近建築的凸起幾個閃身就到了榮寶餐廳附近,定睛看去,幾個黑衣人正匆匆從裡面出來,正是滅火的那幾位,隻見他們出來後迅速分散,就像陌生人一樣朝着不同的方向快步離開。我心中不解,他們的任務取消了?但是此刻我對這些不感興趣,繼續看向餐廳精美的窗台,在那裡,我第一次認識明霞,她正叉着腰和老榮頭隔窗對罵,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氣勢絕不輸一個成年人。我臉上泛起笑容,享受着美好的回憶,同時右手一指,榮寶餐廳迅速被點燃,熊熊大火瞬間吞沒了整棟房子,然而左右兩邊的店鋪卻沒有被波及,看着從其他店鋪中沖出來的熟人,我歎了口氣,毅然決然地離開了。
既然這裡失去了主人,就不要被别人玷污了,它和它所承載的記憶隻屬于明霞與我二人。
此時還潛藏在餐廳裡的兩個人慌張地跑出來,手忙腳亂地撲滅了衣服上的火苗,忍受着周圍人驚訝的目光,狼狽的二人忍不住對視起來,看得出領頭的特工對黑袍人極為不滿,但是礙于身份的差距沒有現場發作,黑袍人理了理衣服,仔細的擦拭着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的灰塵,兜帽下的面孔讓人無法察覺神态。
“小子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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