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時寂然無聲。
沈崇彥的心頭如跑馬般閃過許多念頭,他目光沉沉,凝視着眼前袅娜的少女,千言百語橫亘在喉頭,卻一句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還是甯兒主動打破了沉默:“侯爺,您近來身子可大好了?”
沈崇彥壓下翻湧的心緒,他澀然道:“我一切都好,甯兒呢?”
兩人許久沒有這樣單獨說話的時候,甯兒略有些不自在,她忙道:“我也很好,柳莺姐姐隔幾日就來看我,她說我最近調養得很好。侯爺放心吧。”
沈崇彥這才察覺,甯兒與柳莺倒是走得很近。
葛大夫曾同他說過,柳莺是女醫,在細膩處甚至勝過他們這些大夫,将甯兒的身子托付給她,可以安心。
聽到甯兒身體無大礙,他才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想了想,他問甯兒:“等到了三月裡,給你換個院子可好?”
甯兒驚訝道:“我在松壽堂住得很好,怎麼忽然要給我搬家呢?”
她想到先前沈崇彥與朱老夫人私下的談話,有些小心地問道:“可是老太太嫌我住在這裡,擾了她的清靜?”
沈崇彥不意她會這樣想,忙道:“當然不是。”說着便低聲向她解釋。
早在甯兒進府時,沈崇彥就曾打算單獨為她擇一處屋子。隻是當時甯兒初來乍到,府中一應人事都不熟悉,他唯恐甯兒被下人怠慢,才想着将她暫且托付在朱老夫人這裡。
“我想着,但如今府裡人事你也漸漸熟了,老夫人雖然慈愛,但到底年長威嚴,你年紀小,和老人家同住是不是多少有點拘束?”
沈崇彥字斟句酌地說:“先前你剛來侯府,我一時在府中沒找到什麼合心意的地方,住在松壽堂,對内外也都有個說法。”
“如今我已看中了一處,尋了人慢慢修葺翻新,按你們小姑娘的喜好來收拾。是在東南角上,三進的小院子,并不很大,但獨門獨戶,很是清靜,又挨着我的德鄰齋,出入都方便。”
“你挑幾個滿意的丫鬟,我已經看好了一個嬷嬷,到時候幫你管着院子。在自己的地方,想做什麼都好,也無人管束幹涉……”
沈崇彥一點點,努力向她勾勒出那副景象,叫甯兒一下子難以抵抗。
其實按他原本的打算,是想着一切安頓好,選個好日子再讓甯兒正式搬過去。
但今日,他看到老夫人為了使他讓步,竟然那樣鉗制着甯兒的行動,頓時便覺得有些難以忍耐。
他可以接受母親出于關心對自己使用一些小小的脅迫手段,但卻實在無法容忍她間接把甯兒當成手段的一部分。
他将甯兒帶回府中,是想讓她能夠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把她托付在老夫人的膝下,除了為她日後的名聲考慮外,也存了一些自己隐秘的心思:想叫這一對祖孫,提前培養些感情。
但上次如瑤與甯兒的沖突,母親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與是非便倒向了如瑤。
這讓他徹底明白,在甯兒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之前,恐怕無論老夫人對她本人觀感如何,都不可能在她與親孫女的沖突中站在甯兒那邊。
沈崇彥原以為,隻要自己對甯兒展示出足夠的重視,别人自然會對甯兒禮讓三分。
但如今看來,老夫人确實很清楚自己對甯兒的重視,但卻反過來用這份珍視來逼迫自己退讓。
他忍不住惡意揣測,當着自己的面尚且如此,那麼私下裡,會不會有更多叫甯兒不舒服的事情?
而她又那樣懂事,縱使受了委屈,怕也根本不可能向自己開口。
一想到這裡,他就如芒刺在背,恨不得立刻就叫甯兒搬出松壽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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