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識複蘇的清晨,我悠悠轉醒,發現已是巳時過半。修煉室中,唯我一人尚在沉睡,其餘同門早已外出修行。此刻外間雷鳴電閃,傾盆大雨如注,今日正是朔日,靈膳殿的訂單必然增多。
未及過多思量,我迅速起身,簡單行完晨課洗滌,便摒棄早餐之欲,踏入雨幕之中,開始接取靈膳殿的任務。晉玄師兄曾經的話語在我心中激蕩,給我帶來無限期許——終有一日,通過配送靈膳所積累的修為,将助我突破現有境界。
家父家母看到我腳踏實地修煉的決心,因此接納了我回歸宗門,我不忍再讓他們失望。為了讓他們心安,這個關乎修道進階的工作,我必須持之以恒地擔當下去。
對他們而言,并非期待我能位列仙班,隻願我平安康泰。此番修道路途雖曲折,卻是父母心頭揮之不去的憂慮,唯有我自身不斷精進,方能化解他們内心的郁結。
雨勢愈發猛烈,恰如預料之中,今日的靈膳配送任務果然倍增。我在雨中穿梭,身影時而隐于紅藍交輝的法陣之間。雖然辛勞異常,但每位同門都滿面笑容,仿佛看見了年前盛會的情景,每日忙碌于靈膳配送,修行與生活兩不誤。
人一旦忙碌起來,便會忘卻許多事。當我察覺手中最後一個配送目标地點時,頓時眉頭緊鎖。周末時光,未曾料到竟需前往那座熟悉的修煉大廈。
我沒有遲疑,亦無暇思索更多,手上握着四份亟待送出的靈膳。時間緊迫,我須立即行動。一口氣送達前三處目的地,僅餘大廈的最後一份任務待解。
矗立在大廈之下,我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踏入其中。直至身處電梯内,心跳加速不已,思忖周末為何還要在此修行?電梯上升,即将抵達目的樓層。
電梯門緩緩開啟,卻發現前台空無一人。原本打算将靈膳置于前台即離去,剛至公司門外,一陣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傳來,一位身姿曼妙的女修士赫然出現在眼前。
我垂首前行,努力避開她的視線,壓低聲線說道:“尊駕的靈膳已備妥。”遞出靈膳之際,雙掌輕輕相觸,我立刻抽回手掌,轉身便向電梯奔去。
“時和辰,真的是你嗎?”顧曉晴的聲音宛如仙樂般在耳邊回響。
“抱歉,施主可能認錯了。”說着,我快步邁向等候已久的電梯……
我的背後,傳來了一陣靈靴踏地的急切之音,顧曉晴迅速行至近前,擋住了我的前行之路,她輕輕擡起玉手,揭開了我頭上的靈光護額,盡管我面覆修者面紗,但她的眼神交彙已足以辨識出我的身份。
女子之神奇,莫過于此,即便我身披修行者的僞裝,她依舊能洞察真相。
“那兩次相遇,也是你吧?”
我卸下靈光頭盔,摘下面紗,承認道:“不錯,正是在下,無論你想如何譏諷羞辱,如今的我已經堕入塵埃,對于你的嘲笑早已無所畏懼。”
我以為她會如往常一般,借着圍觀修士的目光,肆意羞辱于我,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副溫潤如玉的容顔,她對我綻放笑靥,那份笑容非但不含一絲嘲弄,反而蘊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
“做得好。”顧曉晴話語中充滿了柔和與欣慰:“我就知道你不會被困境擊垮,更知道你終有振作之時。”
我不禁懷疑自己的感知,這真的是顧曉晴嗎?為何她竟會對我說出這般話語?
她難道不是一心盼望着看到我身陷困境的樣子嗎?
她又怎會如此?
“你,你的意思是……即便我現在如此潦倒,你仍……”我瞠目結舌地看着眼前的這位女子。
她依然保持着昔日那般傾城之姿,柔和之情,一如當年,隻是此時的她更多了幾分成熟韻味,較之前更為攝人心魄,一身仙宗弟子的職業服飾,端莊且典雅。
我試圖追溯過去的點滴,然而回憶止步于那一段痛徹心扉的感情,當初是她毅然決然離我而去,令我險些沉浸在那份情感的陰影中無法自拔。
“上次我剛剛回返宗門,便聽聞了一些關于你的消息,因此才特意那樣對你說。
其實那次與你的相見并非偶然。”
顧曉晴擡起美眸凝視着我,不見了先前那股傲氣,反增幾許溫情。
“這麼說來,那次是你刻意為之了?”
我瞬間明悟過來,原來世間哪有那麼多恰好之事,在我生命中最黯淡無光之際,舊愛突然闖入視線,當衆施以羞辱,現如今想來,一切皆非偶然。
“那天恰逢你的生辰,我本欲前往祝賀,卻得知你正在處理散修伴侶的離宗手續,你的性子我再清楚不過,易受極端情緒影響,故此我才會用言語刺激你,期望你能重拾信心,重新站立起來。”
我苦笑望着顧曉晴,她對我了解之深,若非她,或許當日我便會效仿大強師兄,從斷崖之上一躍而下,終結一切痛苦。
“罷了,人生的起起落落乃是常态,你天賦異禀,有何困厄能将你徹底擊敗?你看,你不也正是重新站了起來嗎?”
顧曉晴如此慰藉于我,讓人頗感不适,原本我應當對她滿懷怨恨,實際上,這些年來我對她的确心懷恨意。
未曾料到會有這樣一天,我能與她一笑泯恩仇。
我想向她道謝,感謝她将我從絕望的深淵之中拉出,感謝她的諷刺羞辱激發了我重新站立的決心。
然而當我開口時,卻發現喉嚨哽住,竟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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