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時候,身體好像不太好,經常會在寒風刺骨的夜晚,坐在我爸的自行車後面,跟他去人家私家醫院。漆黑的夜裡,冰冷的風直鑽圍巾和衣服,腦袋昏昏沉沉的,渾身打哆嗦。我心中愧疚,覺得我爸幹了一天的活,疲憊不堪,卻因為我的緣故,經常要在夜深人靜,萬籁俱寂的時候,冒着嚴寒帶我去看病。”
“有時候打針,有時候挂水,醫生對我很熟,有時候問我疼不疼,我就搖頭,說不疼。因為我爸就在我身邊,我怕自己一次又一次給他帶來的麻煩太多,如果說疼,怕他揪心難受,所以盡量不讓他擔心更多。”
“不疼,不疼,一次次這樣說着,也許真的是有作用的。後來,有時候,哪裡撞到烏青一塊,或是哪裡被砸到、刺到,切到,也就都真的鈍了很多,甚至隔了一兩天或者好幾天,不經意間看到才會發現。”
“哪怕是那些當場立刻就鑽心疼的,我也會騙自己說,不疼,還好,就那樣,不過如此。騙的多了,我自己也會相信。所以,哪怕咬着牙,也從來不掉眼淚。因為,眼淚也幫不了我什麼。”
“鈍一點,挺好的。身體鈍一點,人也就不嬌氣了。後來很多大人都說我很能扛,能扛事,能忍耐疼痛,一點半星的損傷,都不放在心上,似乎都沒有什麼感覺。小小的年齡,心性堅定,作為一個女孩,還那麼有毅力,一點也沒有驕嬌二氣。呵,你看,我就知道别人希望我怎樣,大人們覺得怎樣才是好孩子。”
“嬌氣?嬌氣也是要有人嬌慣才能養出來的氣,沒有那個條件的孩子,嬌氣給誰看呢?誰會在意?誰會心疼?呵。嬌氣能解決問題嗎?嬌氣有用嗎?”
顧陳年自嘲地笑了笑,很快又收起了那抹笑意。
“年年,你以後可以不要那麼堅強,你可以對我撒嬌,你可以對我任性,不舒服不開心你可以對我說。我疼你好嗎?”
江珩曜難過極了,一直以來,都是顧陳年更細心,關心他更多,他也習慣了。他習慣了跟顧陳年撒嬌和耍賴,甚至是無理取鬧。他習慣了顧陳年包容他,忍讓他,縱着他。
他覺得自己所有的表現和行為,都是因為他喜歡和深愛顧陳年,而顧陳年心裡也都是清楚的。所以,不會放在心上,不會在意,不會和他計較。他甚至覺得偶爾欺負一下顧陳年,也是因為他太喜歡她了,太愛她了。而且,隻喜歡和愛她一個。所以,不欺負她欺負誰呢。
江珩曜直到今晚才發現,原來,顧陳年也不是看上去的那麼堅強和柔韌,她也有很多地方,很多時候,非常脆弱。
原來,她也有那麼多硬撐的時刻。
江珩曜很後悔,也很自責。想到過去一周,他對顧陳年耍的心機和故意的冷淡,他覺得自己太不是東西了。年年心裡肯定很受傷的,江珩曜越想就越發難受極了。
顧陳年對江珩曜笑了笑。
“阿曜,高中的時候,我穿校服居多。特别是冬天的時候,幾乎一直穿着,你記得嗎?”
江珩曜點點頭。
“那是因為,除了校服外,我沒有其他的外套。而在校服裡面我穿的棉襖,是印城那個三爺爺家小姑姑舊的扔了不要的,給我爸媽帶回了老家。棉襖太舊,有些地方布絲有點爛了,棉襖袖子太短,我媽又續了兩截别的在上面。我也有虛榮心的,我沒辦法直接穿了那樣的棉襖,所以,總是要套件校服在外面。”
“我心裡其實也很想要買新的,買好看的,但當時沒錢,一點錢也沒有。我媽問我怎麼樣,合身嗎?我說挺好的,還挺暖和。阿曜,你看,我就說我很會假裝吧。我心裡明明厭惡極了。”
……
“我比較宅,也不喜歡社交,沒有必要的話,其實并不喜歡和很多陌生人打交道。你應該也能看得出來。雖然我可以做到,也能做好,但那些隻是因為生存需要。避無可避,逼不得已,不得已而為之罷了。”
“過去在永安,在清溪的很多年裡,我被我爸安排去完成他的一些要求和指令時,其實,我是厭煩的,是抗拒的,是抵觸的。甚至是生氣和憤怒的。但大多時候在心裡,嘴上偶爾也會說一下,但基本無效,後來就認了,不多說了。”
“家裡到了收麥子種水稻的季節,因為地遲遲未耕,灌溉的水遲遲未來,我爸不想一直在家裡空等着,他也不讓我媽留下,堅持要兩個人一起趕快回印城。我爸的說法是,多賺幾天錢,總好過在家空等白白浪費時間。”
“我爸交代我,等耕地機來了,灌溉的水來了,去我五姨家請她幫忙。再把我爺爺奶奶喊上,把家裡的水稻栽了。”
“我心裡是很抗拒的,非常抗拒。自己家的地,難道不是自己家的事嗎?别人幫忙也應該是輔助的,自己家人主要擔當和負責才是應該的吧?自己怕耽誤賺錢,一個大人也沒有留在家裡,隻安排孩子請親戚幫忙,是不是不太合适呢?我雖然是姐弟幾個裡的老大,雖然一直幫忙幹農活,可我并不知道具體該幹什麼,該怎麼幹,請了親戚又該如何招待呢?”
“我很為難,心裡對我五姨很過意不去,覺得自己開不了那個口。我媽和我五姨是姐妹,她們之間好說話的,我卻隻是個晚輩而已。而且,我們家那一大塊地,按照以往的經驗,至少需要幾個人連續忙上一兩天的時間,要把地攤勻乎了,要從二裡路外的小秧田拔了稻苗運過去,要彎腰低頭把稻秧子一棵一棵插上一兩天。勞駕别人辛苦受累的事,不管勞駕誰,我心裡都過意不去。我不喜歡欠任何人的,任何人。”
顧陳年強調了兩遍,看了看江珩曜。
“為什麼呢?因為我一無所有,我怕自己還不起。所以,我不敢欠,甯願不欠。”
“欠了什麼都好還,唯有人情債難還,要一直感恩,很累的。情債也是,哈。”顧陳年看着江珩曜,開了個玩笑。
“無債才能一身輕嘛。”
江珩曜卻覺得,顧陳年今天晚上看了自己很多回,看了自己很多眼。有些眼神欲說還休,有些話似乎話裡有話,似乎還有些意味深長。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敏感了,多想了。待他想仔細再看看清楚的時候,顧陳年的眼神卻又轉向了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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