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學軍的心事,對婁玉城來說,正可謂是瞌睡有人送枕頭,來的正是時候。
甚至,姜學軍的條件,超過了他的預期。
婁玉城夢見的事情太多,他也仿佛被注入了成年人的靈魂,一下子長大了。
婁玉娥初中畢業,農村戶口,一家老小全是泥腿子。唯一拿得出手的條件,隻有一條——他們家是光榮軍屬,大伯和親爹都死在了戰場上。
再看姜學軍家,他家是鎮上吃供應糧的,親爹是金林公社糧站的站長,他自己還憑本事考上了中專,現在又分配到化工廠當幹事。
任誰看,婁玉娥想嫁給姜學軍,都有點不自量力。哦,不,更準确說,是太沒有自知之明,太自不量力。
可是誰讓姜學軍先有了心思,那婁玉城就想,這可不是我們婁家主動的。
總之,婁玉城小心護着大姐,一點不讓大姐和家人看出什麼端倪,自己卻跟姜學軍有來有往的,時不時去化工廠門衛刷個臉,從各個方面了解姜學軍。
過了年,婁玉城又做了一個夢,這次夢見的是自己未來的媳婦——姚倩。
夢中的姚倩看起來人到中年,眼角有細紋。長大後的姚倩真好看,好看的讓人覺得舒心,可是她伸出手,露出脖子,卻是不正常的紅粉色疤痕。
在夢中,他知道,姚倩的疤痕是十來歲時,被開水燙傷的。在夢中,他還知道,醫生找他去談姚倩的病情,隻說器官衰竭,已經回天無力。
他無法接受,一遍遍問醫生,中年人,年齡也不大,怎麼就器官衰竭呢,他有錢,給媳婦換器官成嗎?
醫生告訴他,就算他有錢,換一個器官還成,那麼多器官都換,那跟科學怪人還有什麼區别!
看他還是難受,醫生又說,她這個病,就是郁結于心太久了,長時間心思敏感難過,傷身體!
這個夢,婁玉城也是夢見好幾次,越來越清晰。他想找個理由去姚家大隊一趟,去親眼看看自己未來的媳婦。
可家裡人沒事不會讓他去那麼遠,他一時間因為沒有理由,急得坐不住。
這天,總算讓他找到了一個好理由。
大廟大隊,丁家媳婦生了!
母女平安,還是在田港縣城醫院裡生的。
丁家婆婆為人刻薄,又重男輕女,可她不光把兒媳婦提早送去醫院,在兒媳婦宮口一直打不開的時候,還跟大夫說,實在不行就剖腹産。
當然,跟姚倩預想的不同,醫生并沒有給丁家媳婦做剖腹,隻給她做了側切,不管怎麼說,母女平安。
婁家人晚上坐在一起吃飯,桂奶奶提起這件事,不由感歎道:“母女兩條人命,認真說起來,是姚家倩丫頭救下來的!”
董婆婆也笑:“娘說得對。是倩丫頭結下來的善緣。”
婁玉城聽完奶奶和母親的話,又聽他們講丁老婆子鬧過的種種笑話,心裡靈機一動,說道:“那正好我去甯鄉公社跑一趟,給蘇姨送些荠菜去,正好把丁家的事跟她們說說,讓她們也跟着高興高興。”
婁家人聽到此話,都揣着明白裝糊塗,覺得他該當如此。
婁玉娥道:“荠菜肉的大馄饨好吃,包大馄饨也不用太多肉,有豬油渣也行。明天早上,我去菜地裡挖荠菜,回來就給你包。”
婁家人用實際行動支持婁玉城去姚家報信。
第二天,天剛亮,婁玉娥和婁玉城姐弟倆下地挖野菜,董婆婆在家裡揉面做馄饨皮。
桂奶奶在一旁打下手,跟兒媳婦說話,一時又感歎道:“以前家裡有個廚子,一手閩地絕活,他把肉和面打成皮,薄的跟紙一樣,裡面滾上肉泥,做成燕餃……哎,我估計這輩子都吃不到啦!就算有東西,也沒人有手藝做出來!”
董婆婆安慰她:“娘,日子越來越好了,咱家請不起閩菜大廚,咱讓玉娥姐弟倆帶你去那邊走走,不就能吃到啦!娘,您可得把自己身體顧好!要不然,說别的都白瞎!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桂奶奶點頭:“我老太婆可要好好活,我還要給玉城照顧娃呢!”
婁老頭話不多,卻在外面院子裡收拾東西,将用細藤條編出來的精緻背簍撿出來,仔細擦洗幹淨了,又去看有什麼能帶上的。
婁家人準備了一背簍東西,東西不少,卻都是輕貨,一大籠布兜子裝滿包好晾了半幹的大馄饨,還有些幹皮肚。幹皮肚占地方,卻不重,最頂上一層全都是帶根的荠菜,就算路上遇到混人,也不怕人看。都是地裡的野菜,誰稀罕。
姚家人可都稀罕着呢。這裡地少,挖野菜的地方也有限,再說,野菜長在農業隊的地裡,漁業隊的人也不好意思去那邊挖。
婁玉城到了姚家,見到姚倩,又差點鬧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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