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随平野盡,江入大荒流。
馬車停在嘈雜的渡口邊緣,楊暮客站在馬車上眺望。遠遠的山從西向東,從高到低,一個橢圓弧度将這個江口包裹起來。風自北而南斷于江面,水汽不出。泥沙因為渦旋在江中形成兩島,一大一小,一高一低。大島上有一座河神廟,小島是一片蘆葦田。
看完了江景楊暮客回了車中,外頭人多味道嗆人。既是難聞,亦是誘人。
玉香道人在碼頭外的店鋪裡買了許多補給,安排了兩個扛包的勞工運送物品。
嘿喲,嘿喲的号子聲從灘頭傳來,一艘巨大的船舫靠在了岸橋邊。等候在岸橋裝滿酒肉的推車開始補給。
不多會兒季通擦着汗穿過擁擠的人群回來了。
“找好渡船了,我們這就可以登船。他們傍晚啟航,明日就能抵達淮澤,但不在淮澤上渡口停靠。等到後日停船以後,我們想進淮州郡還要從下渡口往回走。然後轉官道進漁陽就快了。”
玉香掏出十幾個大子打發了勞工,走到牽馬的季通邊上說,“莫要找了艘小船,若舍不得錢财就言語。我出門帶了不少資财。”
季通笑眯眯地說,“船不小,太小了這崇江他們也不敢來。”
車窗簾拉起來,師兄弟二人看着江景。這富貴馬車也無人敢近前,倒是清淨。
楊暮客坐在馬車裡也不在意季通和玉香的對話,反而轉身對着小樓說,“方才從炁脈來看,那熬昇的老祖龍頭應該就在此地吧。”
“怎麼,想入江挖珠?”
“這種好東西還能留到現在?”
“西海龍宮一直派遣族人駐守此地,就是因為那龍珠還銜在龍口,太一門修士将龍魂封印其中,不許他往生。”
聽到此話楊暮客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或許感同身受,也不接話。半晌又琢磨出另一番滋味,太一門好狠。他不知這龍犯了多大罪過,但那老龍說他千歲來過,那便是已經七千多年了。那便數個一個萬年。一萬年不見天日,于那龍珠中混沌度日。何等絕望。
小樓并不在意楊暮客那悲憫之态,天下間被封住神魂任由時光消磨的惡類不計其數。當得一句活該。
隻等了一會兒,另一艘大船靠港了。因為要進碼頭季通沒有趕車,而是牽着馬在前頭引路。楊暮客默默地出了車廂坐在外面幫季通指路。
碼頭上的人見到身着紮甲頭戴玉冠的季通紛紛讓開,不一會兒楊暮客坐在馬車上就看到了一條船尾與岸橋相連的寶船。
寶船很大,長約十五丈,吃水約兩丈左右。三層舫樓坐于船尾,隔着坊樓能看見船首露出來的桅杆,卷着的竹帆随着定風旗搖擺不定。
岸橋上的勞工不斷地從浮闆上往舫樓裡搬運貨物。一個監工的夥計看到了季通,笑臉迎了上來。
“喲,官人您還挺快。我們這兒沒忙完呢,要不您稍等一會兒?我這就找掌櫃過來。”說着夥計還掃了幾眼馬車。
季通點點頭,“沒事兒,你們先忙。”
嘴上說就走,夥計反倒湊上來小聲地問,“官人,敢問您這車多久沒修整了。”
聽到這話季通瞪了一眼夥計,覺得這人忒沒眼力勁兒。這話你要麼沒人的時候說,要麼就别說。
夥計見季通不吱聲,繼續說道,“官人,我們船上木工夥計手藝不錯。給您這車拾掇拾掇,輪子拿拿龍。”
季通揮揮手,“去叫你們掌櫃的過來。”
“诶。您稍等。”
不大會兒夥計跟着掌櫃地走下了舫樓。夥計半張臉通紅,前面的掌櫃剛下船,擡頭就露出一張笑臉。
“诶呀,真是對不住。您離船的時候送貨的镖隊就到了,這可真是趕了巧。讓您和貴客久等了。”
季通冷眼看了看掌櫃身後的夥計,然後笑着對掌櫃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夥計沒什麼眼色,對不住,耽誤您時間了。我這就讓他們運貨的停一下。您先帶着馬車上船。您看怎麼樣。”
季通點了點頭。
那掌櫃作揖鞠躬然後轉身對着那些勞工喊了幾句停,浮闆讓出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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