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開酸澀的眼,視野惺忪模糊,不知是不是餓出了幻覺,她居然聞到食物的香味,然後又幻聽,聽見咯吱咯吱咀嚼的聲響,激增的酸口水一湧而上,她狠狠吞咽,皺鼻子吸氣像狗似的嗅聞。&ldo;季姐,你醒啦?&rdo;小吾口齒不清的發問。揉揉眼窩,身畔的姑娘果然在吃東西,季湉兮的肚子很争氣的再次咕噜大叫,她沙着聲音問說:&ldo;哪兒來的吃的?&rdo;小吾說:&ldo;你車上的。&rdo;她不記得在車上放了吃的啊?季湉兮頂着亂糟糟的鳥窩頭懶懶坐起,&ldo;我車上怎會有吃的?&rdo;小吾指指堆滿食物的車頭,&ldo;騙你幹嘛,這些都從車子裡翻出來的。&rdo;威化餅、巧克力、牛肉幹、鳳梨酥、優酪乳擺的是五花八門,每一樣全她平時愛吃的口味和牌子,季湉兮默默看了眼抱在手上的毯子,她猜到是誰幹的了,那家夥真是……為善不欲人知。&ldo;季姐,餓了吧,先吃點墊一墊,還有一個多鐘頭才下高速呢。&rdo;小吾見她不語,稍微動動腦子也明白了七八分,遂抓了塊巧克力給她。季湉兮盯着包裝紙上的美術字體,半天沒動手,潤潤幹澀的嘴唇,問:&ldo;小吾,如果你一直在等一個人,等不到,放棄了,他卻突然回頭,你怎麼辦?&rdo;小吾當即冷哼:&ldo;不怎麼辦,等不到當然不等了,誰規定必須得一直等着他回頭,傻不傻啊?噢,他現在知道回頭了,早幹嘛去了呀?再說好馬不吃回頭草,說明那個人也不咋地,别理他!&rdo;&ldo;他是真心想挽回……&rdo;小吾馬上打斷她,&ldo;季姐,你不舍的是人,還是不舍他終于&lso;回頭&rso;?&rdo;季湉兮頓一頓,&ldo;什麼……意思?&rdo;小吾很權威的說道:&ldo;季姐,你不妨仔細琢磨琢磨,現在你在意和不甘心的究竟是什麼,千萬别搞混淆了自己真實的感覺。&rdo;&ldo;……&rdo;小吾說的口渴,灌了口綠茶,然後手指敲着方向盤說:&ldo;其實我覺得霍二少他人真的挺不錯,雖然表面上看着是浮誇了些,可歌裡不這麼唱了嘛,誇張隻因怕像木頭石頭,他想引起你的注意,多麼用心良苦,你呀好好體會體會,是不是這個理兒。&rdo;季湉兮木木的轉過頭,瞪眼,這孩子前言不搭後語的搞什麼鬼?她到底幫某人還是踩某人呢?小吾感受到她投射過來的視線,擺出特正經八百的表情,&ldo;季姐,該忘記的幹幹淨淨忘記,敞開不再少女的心扉,重新擁抱美好陽光,享受愛情的滋潤。&rdo;季湉兮滿頭黑線,敢情她全給搞岔了,以為她心裡另有其人……不過倒誤打誤撞提及了一個重點‐‐她放不下的是回頭的那人或是那人回了頭?……同一時間,霍梓漪正開車在路上瞎逛,車載電話裡鄭煊大發雷霆:&ldo;你吃錯什麼藥了?明明已經商定好庭外和解,當事人雙方彼此心照不宣,今天上庭走走過場而已,你幹嘛突然中途變卦!?無端端平局成了敗局,這次是終審啊終審,想翻案都沒可能了,你要怎麼跟人交代!?腦殘抽風也不是這麼個抽法,這事兒傳出去你不怕跌身價我還怕砸招牌呢!&rdo;&ldo;對不起。&rdo;霍梓漪單手撐車窗,指尖搓下巴,滿臉沮喪。&ldo;你跟我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一直以來我反複強調公私分明公私分明,身為一個合格稱職的律師最基本做到的一點就是切忌将私人感情帶入工作,影響自己做出正确的判斷,你是專打刑事案件的,動辄獲刑五年以上的判罰,有時還附帶高額的民事賠償,你肩上擔負的責任有多重大不知道麼?能亂開玩笑麼?&rdo;霍梓漪自暴自棄的低嚷:&ldo;知道知道,你說的我統統知道,我錯了,徹頭徹尾的錯了,或許……我并不适合做律師。&rdo;&ldo;霍梓漪!&rdo;鄭煊嚴肅的喝道,&ldo;我罵你不是讓你全盤否認自己,咱們是人不神總難免會犯錯,問題在于如何認識錯誤面對錯誤,引以為戒走好今後的路,懂嗎?&rdo;&ldo;懂。&rdo;他歎口氣,答得很無力。鄭煊也歎氣,他說:&ldo;我給你放半個月大假,好好呆家裡反省,順便把你那些個破事兒處理幹淨,别又三不五時腦子一熱犯了渾,害人害己。&rdo;&ldo;不,老大,我不想放假,不想歇下來,我需要工作。&rdo;他害怕空閑,他不能空閑,不然他真會發瘋。那頭的鄭煊聽着他恹恹的聲音,雖說又氣又煩卻是很能理解他目前的心情,都是過來人誰沒曾為心中所愛千山萬水曆盡挫折?是謂梅花香自苦寒來,經過一番淬煉才可以讓他告别毛躁輕狂真正成熟,然後成為一個女人一個家庭一輩子的依靠。鄭煊翻翻案頭上的材料,吩咐道:&ldo;這段時間你先放一放就别跑法院了,我會叫其他人接替你,之前你不是跟過秦曉軍的案子嘛,可惜因為缺乏證據進展緩慢得幾乎停滞,如今終于有了點消息,你去北京出趟差,會會幾個願意提供線索的人。&rdo;&ldo;北京啊……要多久?&rdo;霍梓漪甩甩頭,出趟遠門倒也是個不錯的主意。&ldo;大概需要七八天。&rdo;鄭煊想了想又說,&ldo;我個人認為逃避不是最佳的解決方法,該面對的總歸是要面對的,而且……你也不希望回來發現人面不知何處去,徒留桃花笑春風吧。&rdo;鄭煊不輕不重的一刺,身陷泥沼的人仿佛又往深處沉下些,霍梓漪擠出比苦膽汁兒還苦的笑說:&ldo;老大,即便是現在那&lso;人面&rso;也沒再為我綻放了不是麼?&rdo;聞言鄭煊靜默三秒,然後淡道:&ldo;我記得前不久你剛指天立誓對我說人家默默守護了你那麼多年,也該換你守護人家了,很有點俯首甘為孺子牛的義薄雲天,結果萬裡長征這才走了幾步立馬要打退堂鼓,小霍,凡事貴在堅持,堅持,尚存一線希望,放棄,等于成人之美,大道理我不多說了,自己衡量吧。&rdo;話筒利落的一叩,&ldo;嘟&rdo;的發出單調長音,霍梓漪不禁好一陣呆怔,&ldo;堅持,尚存一線希望,放棄,等于成人之美&rdo;鄭煊的話反複在耳邊回蕩,接着是闵航早上說的&ldo;沒關系,假的也是一個機會,隻要不放棄,總有成真的一天&rdo;,兩把男聲交替穿插,很快擰亂了聽覺神經。霍梓漪不勝其擾的皺緊眉頭,伸手按斷電話,此時後面一輛車摁着喇叭喧嚣的超過去,電光火石的&ldo;不進則退&rdo;四個大字金光閃閃砸進腦海,當場驚出一背虛汗,死寂多時的胸口卻豁然潮熱,是了,現在判定鹿死誰手為時尚早,他闵航不想公平競争,可明明大家機會均等,臭小子這招使得夠陰險,趁他慘遭打擊受挫懵神之際跳出來混淆視聽,害他差點着了道!霍梓漪呲牙啐了一口,&ldo;放心吧老大,雖然我不是小人但也絕不是成人之美的君子,姓闵的咱們走着瞧。&rdo;這一夜同城的三人為着不确定的愛情各懷心事,具是無眠到天明,晨起望住雲端金燦燦的豔陽,不約而同長長歎息,惟一的答案,愛一個人好難。季湉兮戴上大大的黑框眼鏡遮蔽日益深顯的黑眼圈,一路打着呵欠開車上班,這樣的後果是在一個繁忙的十字路口沒注意綠燈轉紅,險些跟人追尾,驚惶之下用力一腳踩死刹車,猛力的前沖磕着額頭再後倒撞着後腦勺,本來已經眼冒金星而有半個沒打出的哈欠卡在喉管,又讓她嗆咳的死去活來,刹那她真想棄車鑽地縫裡圖個清靜了事!後來開過路口,站中央指揮交通的交警别有深意的睨她一眼,她清楚自己在這兒挂上号了,肯定&ldo;下不為例&rdo;,扯嘴角回個憨憨傻笑,這期宣傳交通安全的廣告片是咱給配的,警民魚水情深深啊雨蒙蒙。剩下的路程季湉兮不敢怠慢,打起十二萬分精氣神,規範且規矩的駕駛,然而工作室大樓地下停車場并沒有因為她遵紀守法撤掉&ldo;車位已滿&rdo;的牌子,一大清早的生意興隆給誰看?恨隻恨記性差忘了跟大樓物業續約固定車位,這下子除了望牌興歎盤算着另覓車位外還能怎樣?一邊電話聯系小吾,叫她問問物業可否通融補辦續約手續,一邊頹然打方向盤轉向後街,暗自期盼那邊的停車場沒滿,不然估計光找停車位就得花去一上午寶貴時間。所幸老天眷顧,後街的停車場尚餘少量車位,季湉兮忙不叠倒車切位,剛剛停妥不等松口氣便有電話進來,預料是小吾,看也沒看接起就問:&ldo;物業同意續約了沒?&rdo;&ldo;是我。&rdo;霍梓漪冷而微有些不爽的哼了聲。季湉兮歪頭用肩膀夾着手機,手在抓包和取鑰匙,給他一哼不住顫了下,啞了啞才答了個&ldo;噢&rdo;,頭腦頓然空白,渾身緊繃。&ldo;你怎麼開的車?我懷疑你駕校花錢賄賂畢業的吧?保不齊行照駕照都是假證,你這方面特有心得。&rdo;季湉兮蓦然一愣,馬上明白了什麼,丢了包扶穩手機扭頭左右張望,果不其然瞄到對街停着輛眼熟的黑車,&ldo;你跟蹤我。&rdo;被指控的某人眯細眼,&ldo;誰跟蹤你?我大大方方在樓下等你,是你沒眼力見,或者你根本習慣性對我視而不見。&rdo;話裡的隐喻叫季湉兮膈應的不行,咽咽口水問道:&ldo;你……找我什麼事兒?&rdo;霍梓漪吸氣吐氣,吐納幾次後說道:&ldo;我深以為該來找我的是你,不過我随即就想開了,你,不會。&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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