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甯昭已經從她的神色中發現了一些端倪,至少她應該是知道一些的。這樣還好,那些不光彩的往事,不需要從她的嘴裡再對眼前的小輩說一遍。“當年是我們錯了,這些年我們一直想彌補。楊将軍更是放下一切,大江南北的四處尋找她。我們年紀都不小了,好多遺憾,就不要再帶進土裡了。如果你有找到你師父的方法告訴我好嗎?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做什麼傷害她。”齊悅然看着眼前的婦人,此時沒有了初見時的尊貴與灑脫,隻有深深的自責。可是這跟她無關。“家師脫離紅塵多年,不論俗家事,放不下的是你們,不是她。何必擾了她老人家的清靜。”這就是不肯配合了,唐甯昭苦笑,如果出家就能夠徹底脫離紅塵的話,何必躲着他們。當時的情況,也不是沒有解決之法,她還是憤而出家,既有對當時事情的無力反駁,又是對世俗無聲的抗議,更多的還是無法排解的恨吧。她跟齊悅然剛剛見面,不好說得太多,便道:“什麼時候你想通了,随時可以來找我,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你這麼冰雪聰明,應該可以想想怎麼做對自己更有好處。”“你要挾我!”齊悅然目光又恢複了冰冷。“不是要挾,是各取所需。”唐甯昭陪伴霍遠二十年經曆風雨無數,自然不是尋常婦人。她對某人有歉疚,但不是對所有人都好說話。唐甯昭走出房間。穆言正站在門口,連忙低頭行禮。唐甯昭點點頭:“不錯,我幾乎都沒發現你在這兒。”穆言連忙回答:“謝王妃誇獎。”唐甯昭大步離去,齊悅然擡頭看着外面。“穆言。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你有要做的事情。”“對,我有要做的事情。”齊悅然眼神凝聚,為了某個人!兩國的議和已經提上日程,議和地點暫定交戰之地雲水城,此時更北面的兩個城池都已經是大燕的領地。兩國議和使臣會在那裡碰面。但這種事情,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要經過多次拉鋸般的讨價還價。但隻要開始議和就會停戰,至少商路是可以開通了。朝堂之上百官推選了議和使,除了兵部,戶部的幾位大人,沒有呂沉,卻包括了威遠王世子霍連傑。霍連傑不解,他現在連個正式的官身都沒有。在軍中原本是前鋒,指揮大軍大敗武義不過是臨時的。那時是因為霍遠病了,他不得不趕鴨子上架。認真說起來,若不是情況緊急,沒有可用之人,朝廷也不可能把如此大任交給他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所以議和使的名頭落下來,他很意外,也不願意去。蕭允等人都是持反對意見的,可是太後和獻王籠絡了近半個朝堂,還說出了他一個明顯的優勢。是他霍連傑打赢的武義,他出面會給對方形成很大的壓力,讓我方談判更順利一些。這個說法得到很多人認同,所以霍連傑很可能要被派出去。然而此時,燕帝蕭澈的病情已經讓太醫院的衆多須發皆白的老太醫無能為力,怕是熬不過一個月的光景。霍連傑是蕭策繼位的保障之一,他走了,蕭允還能不能敵得過太後和獻王的聯手重擊?一時間,蕭允一系愁眉不展,做太子做的這麼憋屈,怕是史上也不多見了。霍連傑等人聚在東宮,一衆充當智囊團的幕僚想的臉都變形了。如今的出路,怕隻剩下阻止霍連傑出京這一條,要什麼理由呢?稱病,不好吧,老的大戰臨頭病了,小的也病?以後怕是難堪大任了。或者,讓他成親?可他連個婚約都沒有,這時節去哪裡強拉一位大家閨秀給他?而且婚期也是可以延後的,什麼事能大的過國事!……霍連傑看衆人都把心思花在自己身上,很不自在,開口道:“我也不過是一個人兩隻手,能有什麼大用?隻要我們有足夠的兵馬,誰來指揮都差不多!”呂沉道:“你說的沒錯,現在我們缺的就是兵!你的身份在軍中可以統領兵馬,在京城卻隻能拿來唬人,除了你府中的幾百親衛,這裡根本沒有你能調動的兵馬,除非将官們提前歸附太子殿下!”京城之中,派系林立。統領兵馬的有守衛皇宮的禦林軍,維護京城治安的皇城兵馬司,還有城外的南北兩個大營。城外的不算,除了将官,一般情況下不可以進城。能控制京城形勢的就隻剩下禦林軍大統領莊正和兵馬司大将軍戴玉祥。因為蕭徹對太後愚孝縱容,導緻太後和獻王勢大。但同室操戈曆來為人所不齒,加上不管投向哪一方都有風險。所以皇城兵馬司戴大人已經明确表态,不會支持任何一方,隻忠于皇上。他這個态度倒是跟年輕時候的霍遠一緻。有這個先例,雙方算是默認了。雙方都想要一個安穩祥和的京城,血流成河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而且真的亂起來,京官的家宅安全就沒辦法保證,那樣即便得了皇位,也會給禦史言官罵個狗血淋頭,史書上等着吧。戴玉祥抽的了身,因為他身後有個大家族,有底氣。莊正就沒那麼幸運了,他守衛皇宮,是燕帝一步步提拔起來的,也是由燕帝直接掌管。真到了那個時候,誰繼位誰便是他的主子。至少是表面上,他沒有明确表态。偏偏他所處的位置又是至關重要的!呂沉分析過此人性格,覺得他極有可能是個牆頭草,靠不住。戴玉祥的表态也不可全信,隻要不是朋友,都有可能是敵人!親王不可帶兵,府中家将都是有數的,額外招募沒辦法查實,蕭全十有八九還有掩藏起來的實力。霍連傑:“我想想辦法,人,多得是,就看能不能為我們所用!”新的聯盟穆言回到齊悅然的房間,她似乎匆忙藏起了什麼東西,猶豫了片刻,坐在她對面,說道:“拿出來我看看。”齊悅然裝傻:“什麼東西?”“真人面前别說假話,我看到你藏東西了,你也知道你不是我的對手。”對方是個嬌滴滴的大姑娘,穆言還真不好意思說狠話。齊悅然目光變冷:“你不是王府中人,看好我這個人就可以了,多餘的事不要管,對你有好處。”“嗯。”穆言說道,“可現在我是拿着他的錢做事的,你讓我看一下,如果沒什麼重要的話,我盡量不告訴他。”多說無益,齊悅然趁着說話的功夫,将手中紙條用力揉搓,隻盼能把字迹揉捏得看不出來。穆言一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搶出了字迹模糊的紙條展開用力的分辨。很多字已經看不出來。隻有一個“談”字,什麼意思?齊悅然看着穆言:“穆姑娘,你說過,你不知道自己是哪個國家的人。說不定你是我陳國人。”穆言也說道:“也說不定我是燕國人呀。”“不管你是哪國人?都沒有從這個國家得到過好處,所以,你幫我好不好?”“不是還沒有到時間嗎?齊悅然冷笑:“你跟他也沒有說好什麼時候到期啊!這個紙條你要給他嗎?”穆言不作聲,朝外面走去。霍連傑的書房門緊閉着,外面站着四名侍衛。他一早去了東宮議事,何時回來還不一定。穆言轉向另一個方向,給其他侍衛交代一聲,很快出了王府。日頭在頭上轉個圈,很快落向了西邊,天空像某一種茶葉泡出來的漂亮顔色。穆言出門遊蕩了半日,估計着霍連傑也該回來了,慢慢騰騰回到王府。拿着齊悅然的紙條在外面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走到了霍連傑的書房外。侍衛們正要告訴穆言此時的情況,門開了,赫然站在門口正要出來的正是齊悅然。兩人面面相觑,目光都有些複雜。齊悅然原本想要拉攏穆言,偏穆言一根筋不給她機會。而穆言看到齊悅然,便知道自己對她構成的危機,很可能已經被她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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