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西宋軍士想來幫忙,但一個兩個被霍連傑劈飛之後,無人敢擅動。齊悅然也不出聲,一個人硬撐已經很辛苦,不想說話。天色仿佛被稀釋的濃墨,一點一點淡化。霍連傑終于能夠看清對手,她的身上,臉上,都是斑斑血迹,不知道是她的還是别人的。神情透着些疲憊,堅毅,但沒有他想看到的,比如悔意,比如懼意……罷了……不能焐熱的石頭,不能彎下的頭顱,不能征服的心,他耐心告罄!齊悅然幾近力竭,一口氣還支撐着,眼角餘光時而掃過天際,還沒有。一時許多畫面閃過眼前,父親,師父,弟弟,陳源,陳皇後……對于一個将門出身的人來說,生死本是尋常事,無所畏懼。唯一的遺憾,大概也就是未能看到那一戰開始的信号!不過霍連傑這條瘋狗,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呢?雖然她并沒有指望着什麼。敢對他下毒,就不怕他徹底翻臉。不過翻臉翻的如此決絕和徹底,讓她有些疑惑,果然不了解的事情還有很多。她比較了解的男人隻有父親和陳源,兩個人都不是那種狠人,所以,她對男人的了解比較片面。定然是如此。那麼,死就死吧,願賭服輸。“呲——”刀劈竹竿的聲音,刺的耳朵幾乎受不了,讓人泛起一身雞皮疙瘩。冰寒利刃入體,給極度疲憊身體的刺痛也打了折扣。齊悅然低頭,利劍穿透铠甲刺入身體,入肉兩寸,或者更多?當做長槍來使的竹竿被從中間劈開,強勁力道之下,自己的手早已把握不住,嘩啦啦落在地上。這一瞬,空氣仿佛凝滞。西宋軍仿佛被什麼警醒,激戰之中放下對手,扭頭看向這邊。燕軍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來,他們看到的是霍連傑臉上的決然以及一種說不明的恨意。“齊将軍……”西宋軍要沖過來,燕軍反應也很快,下一瞬就攔住了他們的對手。齊悅然嘴角抽動了下,似是自言自語:“還是,挺疼的。”霍連傑一言不發,眼框充血,手臂再次發力,劍身一抖,齊悅然倒退着飛了出去,落在十幾步遠的地上。這一刻,天光大亮,霍連傑卻仿佛置身無盡黑暗。她胸前的傷口,血液噴濺,将甲衣染紅。躺下的視角也不錯,至少,她悔她的聲音很輕,尤其在一片嘈雜拼殺聲中,那麼的容易被淹沒。霍連傑聽到了。“是嗎?”“呵呵……我是将,個人,死傷,沒關系……”“勝敗兵家常事,隻要活着,就有赢的機會!”他的聲音越發低沉,眼中的她胸口的起伏越發遲緩,每一次都擠出許多鮮血。隻是他的話她已經聽不清了,在耳中越發缥缈。沒有什麼放不下的……明媚的晨光中,眼前慢慢昏暗…………“爺,世子爺……”遠處伴着氣喘的喊聲。霍連傑全身一震,僵硬的轉過頭去。許松帶着幾個人正跑過來,看到霍連傑驚喜喊道:“還好沒事兒!就怕我來晚了,爺你也中埋伏……”霍連傑耳邊“嗡”的一聲,什麼也聽不見了。許松眼前一花,霍連傑已用常人不可及的速度撲過去,直接跪在地上抱起了什麼人。“齊悅然,齊悅然你醒醒,醒醒,齊悅然,你醒醒……”許松跑了過去,看清那個人此時模樣,吓得捂住自己的嘴。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霍連傑,又看看已經失去知覺的齊悅然,大概發生了什麼,似乎心裡有個模樣了。固安城外,錢康記得霍連傑的交代,先給董舒大将軍發信号,不可擅自攻城。隻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突然湧現的大量西宋軍迫使他提前開戰了!不止是身後,固安城門突然大開,湧出數不清的西宋軍……城頭之上,梁飛攙扶着重傷未愈的魏民觀戰。梁飛道:“你好生養着便是,非要到這裡來,還耽誤的我什麼也做不了。”魏民舉目張望:“這是大小姐安排的,也不知她在哪裡?”周興自然告訴了他,他們幾人能夠回來是因為什麼。“大小姐那麼機靈,放心吧!八成是引着姓霍的爬山呢!”梁飛嘿嘿笑着,上一次掉落山谷的計劃,他還記憶尤新呢,大小姐很厲害,真的很厲害,姓霍的不行。這一天很漫長。董舒看到錢康放出的信号,發動了猛烈的攻擊,可守城力量同樣頑強,完全沒有雙線作戰的焦灼。猛攻持續了一個多時辰,陳玄突然登上城頭,一旁有軍士用力揮舞着一面旗幟,直到招展的将旗上碩大的“錢”字為所有人看到,才從城頭上毫不吝惜的扔了下去。錢康部完了。董舒鳴金收兵。士氣散了,再戰無益,還不如養精蓄銳,來日再戰。隻是,錢康不行,霍連傑呢,他不是信誓旦旦的,好似很厲害的樣子嗎?怎麼一起去了,也沒有扭轉乾坤?原來也不過一個眼高手低的二世祖!陳崇不等軍士們收拾殘局,勝負一分,馬上帶人原路返回。他相信她不會輸,但也想過或許會陷入險境,也許他快一步趕到,便能救她一次,那麼,就不欠她那麼多了。這麼想着,陳崇竟有些期盼。身體的疲憊,似乎也不那麼明顯了。原本晴朗的天,慢慢聚攏起雲彩,遮住了潑灑下來的日光。霍連傑抱着人一動不動,許松也慌了,不知道如何勸慰。倒是一個平日不愛說話的親兵看不過去,出聲道:“爺,您要是後悔了,帶回去救一救啊,說不定能救回來呢!”許松回頭瞪一眼,傷口正在胸口,又是世子爺下的手,血都快流幹了,救什麼救啊!霍連傑終于有了點反應,一隻手哆嗦着摸上她的手腕,脈搏微弱,但還在跳動。“砍樹,做一個擔架!”他回頭大喊一聲。西宋人已經輸了,被繳了兵器圍在一旁,此時看這些燕人的意思,有些叫人摸不着頭腦。一個西宋人大着膽子說道:“你們要擡齊将軍去哪裡,是要救她嗎?”許松:“要救也要回建陽啊,這裡荒山野嶺,缺醫少藥的怎麼救!”“建陽太遠,又都是山路,來得及嗎,摔了怎麼辦?”這西宋軍是個細心的。“還能怎麼辦?”許松沒好氣,“到固安也挺遠啊,也都是山路不好走啊!”他倒是不怕去了固安有去無回。“我聽說這山裡有個厲害的老尼姑,可以找她去看看!”霍連傑終于有了點反應,稍稍看過來一點,許松緊接着就恥笑道:“先不說醫術如何,你知道她在哪裡嗎,這裡到處是山,哪座山上啊?能給山民治個小病都能吹成神醫,這都快死了,随便什麼人都敢治嗎!”“真的是神醫,有難産的,大人都過去了,愣是給救過來了,娘兒倆都沒事兒!還有被毒蛇咬了的,被老虎咬掉胳膊高燒不退的……可神了!”許松看了看霍連傑,他眼中依稀有了些神采,死馬當活馬醫吧。“就算很厲害,去哪裡找?”“聽說是在距離狼迹荒原不遠的一座山下,離固安也不遠。”“狼迹荒原?”霍連傑念了一句,董舒的輿圖上标注過這麼個地方,就在這片山林的西面,原本是西宋領地,皇室衰微失去掌控能力,那裡成為盜匪流寇的大本營,山高皇帝遠的地帶。許松舉目四望,這個地方說實在的,差不多也快走出去了,距離狼迹荒原真的是最近的,隻是,那個西宋軍士也隻是聽說,誰知道真假?“好,去找那位高人!”霍連傑說着,看向那西宋軍士,“你帶路!”“我不确定,但我盡力而為!”軍士說着,不理身後袍澤悄悄拉他的小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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