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一刻。我恍恍惚惚地晃到音樂廳門口,迎面一張巨幅海報從展闆上掉了下來,我下意識地彎腰去撿,卻被前面的女生搶了先,她指了指海報上的字,暧昧地朝着我笑:“女主角,你遲到了。”葉冰鋼琴畢業演奏會。那一行字,我看的分明。可是,他的世界,隻容得下他和他的鋼琴,我怎麼會是女主角?我讷讷地說:“我隻是随便來看看……”拿着節目單,挑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我才發現我做了多麼蠢的事。我居然來聽他彈琴。所幸的是,慕名來聽音樂會的人塞滿了音樂廳,就算我來了,葉冰也不可能發現。我暗暗地松了口氣,将注意力投向前台。因為隔得太遠,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和動作,隻知道他彈的曲子絕不會簡單,照着節目單一對,果然,李斯特。複雜的曲譜在葉冰的彈奏下,變得輕靈通透,即使是沒有音樂常識的人,也會被他獨特的處理方式感染。隻是,為什麼這一次,□來的出乎意料的濃烈?華麗的樂章好像永遠不會停止,觀衆席上有了騷動,起初隻是熱烈的掌聲,夾雜着學生們的驚呼,到了後來,連掌聲都消失在了葉冰的琴聲裡。這樣的演奏,已經超越了純粹的炫技,有一種竭斯底裡的蠱惑,不但震撼,而且瘋狂。曲畢,我仿佛大夢初醒。耳邊的轟鳴還沒散去,台下就有人高叫着“拉三”,拉赫瑪尼第三協奏曲——當今世上公認的最難的鋼琴曲,他們相信葉冰可以彈。葉冰置若罔聞地從琴凳上站了起來,拿起面前的麥,看着激情澎湃的聽衆說:“我今天選的十二首曲子,是李斯特最難十二首練習曲,我把自己關在琴房一個月,就是為了把它們彈好。但其實,我并不喜歡它們,一首也不喜歡。”他的眼睛掠過一排排的聽衆席,像是在尋找什麼。我心虛地埋下頭,他接着說:“有人說,李斯特的練習曲是不可能連彈十二首的,我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把它們安排在一場演奏會上。就像海報上寫的那樣,我要把這些曲子送給一個人,希望她聽到了以後,能夠明白我的心意。”男生女生們唏噓不已,葉冰徑自在那裡說着胡話:“音樂會的最後一首即興演奏,我想彈一首我喜歡的歌,雖然我想過用拉三來炫耀自己,但再高超的技巧,也隻是技巧而已。”我的頭腦裡一片混亂,他重新坐回鋼琴前,彈他的最後一首曲子。洋溢着幸福憂傷的旋律一經流出,聽衆就再也不是聽衆。有誰會想到,音樂會的尾聲,是全場的人跟着鋼琴的伴奏,在合唱《童話》?我顫抖着起身,有一種想逃跑的沖動。可是,全世界都隻有一個聲音:“你要相信,相信我們會像童話故事裡,幸福和快樂是結局……”03南瓜馬車,帶我走我跑到音樂廣場的五線譜雕塑前,沒命地灌酒。我真想把自己灌到死為止,即使沒有死,也要忘記演奏會上發生的一切——那是我大學生涯中最悲慘的一筆,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可笑到我永遠都不想原諒葉冰。三年的交往,他甚至連一個親吻都吝惜于給我,卻在即将離開的時候告訴我,這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要我相信,幸福和快樂是結局。要我怎麼相信?辛辣的白酒倒進嘴裡,我嗆得滿眼是淚。他有沒有愛過我,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遲早都要走。我蹲在角落裡吹夠了冷風,發洩般地将空瓶子砸到地上,等我起身的時候,前方響起了尖銳的刹車聲,緊接着,車窗搖了下來。“蘇小沐,你在這裡做什麼?”我埋下頭不說話,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車上的男人用不容置喙的口氣命令我:“上車。”于是我帶着滿身酒氣乖乖地坐上副駕。陸安既是我的外文史教授,也是葉冰的私人德語老師,他覺得我一無是處在拖葉冰的後腿,平日裡總是對我很冷淡。這一次,冷淡之外又多了一絲嘲諷:“我如果是你,就會追到他家去把話問清楚,而不是在這裡自暴自棄。”我說:“他有他的追求,我也有我的堅持,我不會求他留下來的。”陸安關掉了音樂,問:“他的追求是什麼?”“音樂,鋼琴,維也納。”他好笑地問:“所以,你放他自由?”淡淡的車燈落在陸安臉上,他的笑是那麼的不真實,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笑我,隻好默然地點點頭。結果他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我說:“你果然,無可救藥。”刻薄的話語像一根刺,刺在哪裡都是痛。顧不上自己的身份,也不想掩飾自己的憤怒,我的聲音不知不覺地變得大了起來:“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追着葉冰去維也納?我能嗎?”他理所當然地說:“他可以去維也納,你當然也可以。”我失笑。這些人,真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大少爺說的話做的事永遠不會錯,至少他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可我還是忍不住和他說:“陸老師,我從來不看偶像劇,因為電費比你想象得要貴。”那天淩晨,我拖着疲憊的身心回到寝室,桌上手機震動,打開一看,十幾個未接來電争先恐後的跳出來,最新的一條短信,葉冰告訴我:我走了。他走了。我卻還在原地,吃飯睡覺,上課下課,除了座位旁少了一個人,看起來和以前沒什麼不同。偶爾,路過音樂樓,我會在那個空蕩無人的琴房前停下,盯着葉冰的名字發呆,看着它一點一點的淡下去,然後被新的名牌覆蓋。《童話》的鋼琴曲從301号琴房傳來,可彈琴的不再是從前那個人。“陸老師?”我試探地叫了一聲。琴聲驟然停止,陸安看我的眼神沒有了先前的惡意。或許是因為葉冰走後,我再也沒有逃過他的課吧,我想。正要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陸安合上了琴蓋,“你說你請不起德語老師?”我不明所以,疑惑地點頭。修長的手指翻過書頁,他說:“我教你。”事情來得太突然,我手足無措地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德語,奧地利,交換生——機會近在眼前,陸安就像從天而降的仙女,憑空變出了南瓜馬車,把我載到王子的身邊。可是……為什麼?愚笨的我有許多想不明白的事,所以我放棄去想。拿起厚重的德語字典,我做了破釜沉舟的決定。我,要去維也納。然而,我沒想到,陸安隻給我一年的時間,一年以後,他要去維也納工作,如果那時候我沒有通過德福,誰也幫不了我。04我不相信愛情,也不相信你他可以為你彈出李斯特最難的十二首練習曲,為什麼你不可以背下一本德語詞典?這是陸安經常對我說的一句話,然而,那十二首曲子我已記不太清,支撐着我沒日沒夜地背單詞的,是那首《童話》。葉冰能為我做什麼并不重要,真正讓我在深夜裡買醉哭泣的,是他原來愛過我。原來天才也是會愛人的,隻不過他不懂得怎麼表達。唯一一次告訴我,還是以那種驚天動地的方式。拿到簽證的那天,我沉浸在破鏡重圓的喜悅裡,我以為,我終于可以去維也納,堂堂正正地站到葉冰面前,和他說,親愛的,我也為你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我來找你了。陸安卻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滿臉的不屑。“恭喜。”他話裡帶刺,我早就習慣了他喜怒無常的作風,沒有和他計較。我笑嘻嘻地說:“請你吃飯。”深秋的風帶着清涼的冷意,陸安站着沒動,他伸手替我整了整淩亂的圍巾,問:“你還喜歡他?”我呼吸一頓,情不自禁地看向他的眼睛,那是和葉冰一樣,深黑而又明亮的眼睛,隻是,它看我的時候,有着說不出的哀傷。哀傷、同情、内疚、憐惜。這麼多的情感,潛藏在簡簡單單的“你還喜歡他”裡,可惜我天生遲鈍,沒能聽出他并不是在問我,而是在歎息。等我到了維也納機場的時候,想回頭都不能了。來接機的人是葉冰,和他的女朋友。偌大個機場,我和他們面對面,恍如隔世。葉冰,我在心裡反複地念着這個名字,卻沒有勇氣叫出來。我怕我會失态。膩在葉冰身上的女孩子收起溫婉可人的姿态,她揚起下巴,老大不高興地問陸安:“她怎麼來了?”陸安怎麼和她解釋,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他叫她陸芸,她叫他,哥。世界上的灰姑娘千千萬萬,仙女為什麼會選擇我——我找到了答案,卻再也不能回頭,再也不能回頭。拖着大件的行李,我漫無目的地往前走,陸安在身後大聲地叫着我的名字,我的耳邊卻萦繞着行人的竊竊私語,那是我從來都不曾懂過的語言。在這個陌生而又排外的城市裡,沒有人能給我支撐的力量,我像一個孤魂野鬼,飄蕩在稀疏的人群之間。對不起。陸安追上來,和我道歉。可我不需要任何道歉,沒有誰對不起誰,是我天真的以為愛情是天長地久等待也是天長地久的,天真的人一定要受到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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