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決然,隻因我看清最壞的過程能換得身後一個不錯的結果,是以在死這條路上我走得從容而淡定,但如今,前路如何,我已看不太清楚。我捧着一本“熙朝舊事”發呆,身旁的湮瀾背着手繞着我緩緩踱步,同我說話的語氣溫柔而凜冽,“我還以為,成玉你瞧見這書,會迫不及待的翻開瞧一瞧,你那日英勇就義,是不是就換得了熙朝短短幾十年的平安呢?”我把書塞回湮瀾手上,湮瀾遂停了腳步,刹那間明亮美豔的雙目裡露出訝異,驚道:“你竟不看?”我搖搖頭,撿了腳下沒有被湮瀾踩壞的一塊草地坐下,違心的強撐淡定:“安與不安,都同我們這些熙朝舊人無關,還不如不去想,很多事難逃一個定數。”也不知湮瀾是不是聽出了我那口不對心的敷衍,不屑的冷笑一聲後,也坐到我身邊來,譏諷道:“你知道我最讨厭你哪一點麼?明明什麼都放不開,卻仍舊裝作什麼都很坦然的模樣,還是你已經習慣,不論做什麼以身犯險,總有人給你收拾爛攤子?”湮瀾語末,橫眼瞥給我一個不屑:“總以為你曉得了從前我同你講的許多事,做事之前總要考量三番,可如今看來,成玉你的無所顧忌裡,三殿下處處護你周全占了幾分!”我被湮瀾的話驚得仿佛被冷水透了一身,細細想着我雖整日活得甚是沒心沒肺頗偏向肆意妄為,但一牽涉到前塵往事故人舊情,一番跌宕起伏後總是擾得自己心神不安,一遇到諸般事宜也膿包得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思略之此,晃想起西海陌少連着朱槿梨響此刻定然不是喝茶品酒閑磕牙,估計我不聽話私自出海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此刻不知在何地的三殿下耳中,那他定會??這番思索加上湮瀾的話,從前小小的禍事我都要思前想後許多日才敢小心翼翼的犯一犯,犯完還會心驚肉跳好多日,可是從何時開始,我便肆無忌憚起來,那些不知何時出現的好運氣,似乎總是伴着一個白衣執扇的身影。想到這些,我腦中“嗡”得一響,不禁轉頭去看湮瀾。湮瀾把書扔回我懷中,恨恨道:“成玉你肯為了那沒心沒肺的夫妻二人犯險到這個地步,你做傻事我定然不想也不願去攔,可做傻事的人為什麼偏偏是你!”我明明是坐着的姿勢,身體卻忍不住晃了晃。那些年我總是望向前方,不肯去回頭看一看,心中也常常埋怨,為何桑籍君從看不到在他身後的我,可如今,我似同當年的他沒什麼區别。我怔怔得将湮瀾望着,啞着嗓子想努力争辯什麼,卻不似從前那樣有底氣,她說得那些不中聽得話卻句句戳中我最不願面對的軟肋。湮瀾身後花絮紛揚,雪白的花瓣中是帶了什麼迷眼的東西麼,我瞧着瞧着,眼中心中具是酸澀,雙眼竟無端朦胧起來。湮瀾近在咫尺的盈盈雙目似乎也盛了什麼,她再開口,已不似方才那麼強勢,語調中帶着一絲掩不住的顫音:“縱使我有千萬個法子能現在就殺了你,可是成玉,一想到那個人可能會傷心的模樣,我便不能。”我第一次在這麼個心思莫測的時候想起他,因我從前從未想過,我決然犯險甚至赴死的時候,求來的果裡沒有什麼成全得了他,卻是在我不怎麼去想得身後事中,徒留他一人孤身。湮瀾扔下這一句話,便起身離開了。在這個地方,本是個煦風和暖的好日子,花雨飄零,清空綠蔭,但握在書冊上的指尖冰涼,如同握着的不是什麼書冊,而是一塊千年不化的冰坨。這樣的故事,放在我從前看的話本子裡,我大概至多也隻是唏噓感歎一番這求不得的恩緣因果,再替本中主人公捏一把辛酸淚,可如今,我這心肝卻像是由不得我自己做主了一般,一抽一抽得疼得厲害。不久之前,在凡界重遇連宋,行至今日,這也不曾是我第一次抽心肝,從前我不去思量,不敢思量,現在竟忍着痛不得不思量,想來是從前抽得不那麼厲害,抑或是人總是疼了痛了,才會停駐逍遙,去尋一下根追一下底。連宋君在我此刻一抽一抽的心上,果真占了個不同尋常的位置。情海翻騰,當年的我隻是沾了沾衣角,便已落得差點魂歸天地的下場,可見情這個東西,與我沒什麼緣分。劫數這個東西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不能愛桑籍,無奈劫數從不會提前告知,那些人能愛,那些人不能愛。我擡頭望了一回天,頭一回品到,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我抱着膝蓋孤坐在草地上許久,周圍無聲無息,不見湮瀾蹤影,也瞧不見空歡歸來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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