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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吏部文選司郎中才憋出這樣一句話。楊瓒淡定點頭，堅決不認為對方在說反話。三人回到值房，尚未知曉該做什麼，聖旨又到。&ldo;今複立弘文館，以太子太保兼武英殿大學士謝遷掌管。選謝丕、顧晣臣、楊瓒三人更番入值。逢三日，皇太子到館中聽史，與子諸論經。&rdo;讀完敕令，扶安笑着對三人道：&ldo;陛下另言，太子入弘文館，雖不拜師，仍如學生。三位需盡心盡力。遇有不端，可直言進谏，正心立德。每次講習經義，皆要具條陳奉上禦覽。&rdo;&ldo;臣等領旨。&rdo;送走扶安，楊瓒三人互相看看，都有些發懵。翰林院尚未入值，就改調弘文館？保安州，涿鹿縣送走報喜的差人，楊氏舉族歡騰。楊氏族長大開祠堂，楊瓒之父也掙紮着前來，和族人一同為停放的十六口棺木點香，焚燒紙錢。&ldo;四郎金榜高中，我楊氏終可揚眉吐氣。十四弟，你和枉死的後生終于能合眼了！&rdo;趴伏在一口棺木上，楊氏族長老淚縱橫。&ldo;十四弟，你先走一步，見到列祖列宗，還請敬告一聲，楊庸不負祖宗，今有楊氏四郎金榜題名，光耀門楣！&rdo;&ldo;自今日起，闫氏休想再欺我楊氏！&rdo;&ldo;闫氏害我楊氏十六條人命，血債必要血償！&rdo;楊氏族長聲聲泣血，話到最後，嗓子已沙啞得不成樣子。&ldo;尋陰陽先生，擇吉日為冤死的十二弟和後生們下葬！&rdo;與時來運轉的楊家不同，此時的闫家已是烏雲罩頂，一片慘淡。闫王氏坐在廳内，發鬓散亂，哭得昏天黑地，雙眼腫得核桃一般。闫大郎站在一旁，臉色青白，眼底青黑，顯得垂頭喪氣。闫二郎勸了兩句，直接被罵了回來，隻得縮着脖子，大氣不敢出。&ldo;大郎，你倒是拿個主意啊！&rdo;&ldo;娘，爹是被錦衣衛拿住，兒又能有什麼辦法。&rdo;&ldo;難不成就看着你爹死啊！&rdo;&ldo;娘，爹隻是被拿！&rdo;&ldo;被錦衣衛抓走還能活嗎？！&rdo;闫王氏再次嚎啕，蠻不講理。闫大郎愈發煩躁，很想甩袖就走。他擔心父親，更擔心自己。若闫父被定罪，他的功名恐怕都保不住！闫二郎看看母親，再看看兄長，正想偷偷溜走，忽見有個丫頭在簾子邊探頭。&ldo;二郎，紅姐兒來……&rdo;丫頭話沒說完，已被闫王氏厲聲打斷：&ldo;讓她滾！滾走，越遠越好！不是那個掃把星，不是她那個喪良心的死鬼爹，當家的也不會出事！讓她滾，馬上就滾！再不滾，我用掃把掃她出去！喪門星！&rdo;闫王氏的聲音又尖又厲，傳到門外，丫鬟家人無不臉色發白。見到紅姐主仆孤單立在門前，更不敢上前安慰。劉紅站在門前，聽着闫王氏一聲聲辱罵，垂着頭，眼圈發紅，也不争辯。待闫二郎從門内走出，終于有淚珠從眼角滾落，看得對方既心軟又心癢，心頭像是有貓爪撓過一般。&ldo;紅姐兒莫哭，娘在氣頭上，不會真趕你出去。&rdo;劉紅搖搖頭，細聲道：&ldo;舅舅舅母待奴猶如親生，舅母斥責兩句亦是應當。奴隻是為舅舅和表兄不甘。&rdo;粉面桃腮，梨花帶雨，闫二郎看得心癢。聽其所言，愈發覺得劉紅嬌柔可憐。&ldo;不甘又能如何？大哥落太子難教&ldo;此事不可行！&rdo;闫二郎興沖沖的返回廳内，卻被闫大郎當頭潑了一瓢冷水。&ldo;為何？&rdo;闫二郎不服道，&ldo;隻要消息傳到京中，就算那小畜生僥幸中了探花，也休想再做官，八成連功名都保不住！&rdo;&ldo;住口！&rdo;闫大郎額角鼓起青筋，恨不能給闫二郎一巴掌。楊家死了人不假，楊四郎喪期趕考也不假。若父親和劉典史沒出事，闫二郎的主意的确好。可現在兩人都被錦衣衛拿走，罪名就私賄縣衙，替換正役！楊家為什麼死人？因為徭役太重，酷吏不仁，累死的！正役本該是闫家，是父親送了錢，才把楊家推了出去。其後通過劉典史買通府衙的推官，給主管修築寨堡的通判送了好處，楊家人分到的自然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别人做一天便可休息，楊家人夜間仍不能歇，滿打滿算隻能睡上一個時辰。這且不算，飯菜更是克扣得厲害。每日勞累又吃不飽，鐵打的漢子也撐不住。隻死十六個，還是事發得快。再拖十天半月，應役的楊氏族人怕要死絕。這樣的事情傳出去，楊瓒固然要受影響，官途不順，闫家的罪名隻會更大。頂替正役尚可轉圜，賄賂朝官害人性命實是大罪。朝廷徹查，闫氏全族都要大禍臨頭。父親被錦衣衛捉拿，放還的機會渺茫，必會設法将罪名全部攬下。他們兄弟縱被牽涉獲罪，至多流放充軍，命總能保住。假如朝廷網開一面，自己憑着功名，尚能罰充外縣小吏。放任闫二郎不管不顧的鬧出去，别說充胥吏保命，他們一家都要上法場！&ldo;不行，絕對不行！&rdo;見闫二郎仍是怏怏不服，闫大郎隻能壓下火氣，費心勸道：&ldo;二弟，你聽我的，這事絕對不能往外傳。&rdo;隻要父親頂罪，自己和二弟即是&ldo;不知情&rdo;，命就能保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别看楊瓒現下得意，在朝中沒有根基，乍然富貴，早晚被浪頭打下來，死無葬身之地！&ldo;大哥，你在怕什麼？爹被拿走，定是那小畜生在京城告狀！你難道就眼睜睜的看着，不想為爹報仇？&rdo;闫二郎惡狠狠道，&ldo;就算不能弄死他，也要讓他名聲徹底臭了，方才能出一口惡氣！&rdo;&ldo;你弟弟說得對。&rdo;闫王氏突然插言道，&ldo;你爹被拿走，楊家必然脫不開關系！&rdo;&ldo;娘！&rdo;闫大郎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光是闫二郎，還可強硬壓制。闫王氏攙和進來，當真是添亂。闫大郎用力咬牙，将即将爆發的怒火壓回去。耐着心，将事情掰開揉碎講給兩人聽。&ldo;娘，二弟，不是我不想為爹報仇。隻是事情掰扯開了，咱們一家都要栽進去！&rdo;&ldo;怕什麼，不是還有京城闫家？&rdo;闫王氏哼氣道，&ldo;我就不信，咱們出事，他們敢眼睜睜看着。到時候，族裡的口水都會淹死那對父子！&rdo;闫大郎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話都白說了。二弟不開竅，娘也是一樣。&ldo;娘，若是京城闫家肯幫忙，爹如何會被拿走？&rdo;闫大郎頓了頓，加重語氣，&ldo;就算不能救人，提前送個信總能做到。&rdo;&ldo;這……&rdo;闫王氏愣住了。&ldo;娘，闫桓在朝為官，又是佥都禦使，消息定是靈通百倍。劉典史被錦衣衛抓走，至今已有不少時日。期間未必沒有風聲透出。假若肯幫咱們，為何不在錦衣衛來之前遣人報信？就算力有不及，救不了人，也算盡了族人的情誼。&rdo;自送信的家人返回，闫大郎就有了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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