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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陛下，臣未見過實物，無法斷言。然有毒無毒，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妨先令沿海衛所及市舶司尋找，當面驗證。&rdo;見朱厚照意動，楊瓒再接再厲。&ldo;如真有毒，當地人敢食用，必有克制之法。況且，交于農人，改良種植，能為可食用之糧，也未可知。&rdo;如此高産作物，不要求種植條件，就此放棄，實在可惜。因噎廢食，萬不可取。&ldo;楊先生所言甚是。&rdo;朱厚照終被說服。假若有毒，此物必不可種植。更要警訊市貨海船，遇此物，挖不能食用。如果沒毒，以其産量，配種谷麥大豆，足可解決多地災困，緩解民生艱難。君臣議定，此事暫不聞朝中，隻令廠衛攜密令南下，至江浙衛所及市舶司，搜尋往來商船，尋獲實物。&ldo;張伴伴，備筆墨。&rdo;朱厚照當場動筆，寫下敕谕，加蓋寶印。&ldo;交給北鎮撫司和兩廠，安排妥當人選，盡快出京。&rdo;楊瓒立在旁側，感歎天子果決，雷厲風行之餘，也不免暗中歎息，為侄兒準備的畫冊，怕是要不回來。半個月的辛苦全打水漂，又得重繪。至此，不免對三位閣老生出怨念。一本食譜也要搶，說出去誰會相信？清風傲骨呢？高情逸态呢？曆落嵚崎呢？正直和嚴肅都哪裡去了？縱觀正史野史，明明不該是這樣！谷大用剛從坤甯宮返回，又被抓壯丁，急匆匆派出宮城，直奔北鎮撫司衙門。東廠處，王嶽年事已高，戴義兼管司禮監，忙得腳不沾地，提督事務逐步交于張永。西廠處，自是劉瑾獨掌大權。東廠和錦衣衛互别苗頭，分庭抗禮的局面，早被打破。現如今，鎮撫司和兩廠，實打實的三足鼎立。尋找土豆，豐實糧儲，關系國計民生，重要性可見一斑。廠衛之間，定又是一場龍争虎鬥，你争我奪。皇令之下，即是聖恩。東暖閣内，張永和劉瑾已開始瞪眼。非是朱厚照在上，兩人九成會撸起袖子，單挑一場。經過南下剿匪，劉公公磨練出身手。縱然幹不過谷大用，和張公公過幾招，還是綽綽有餘。十月間，白晝漸短。宮門未下鑰，各殿已陸續掌燈。朱厚照談性不減，留楊瓒用膳，還想帶他去坤甯宮，看看一雙公主，一個皇子。&ldo;陛下，萬萬不可！&rdo;楊瓒吓出一頭冷汗。後宮之地，僅天子一人可涉足。除十二監中官，診脈胡子花白的太醫，雄性生物盡數絕迹。去坤甯宮看皇子公主？除非不要腦袋。楊瓒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去，堅決不去！朱厚照頓感可惜。新為人父，正處于興奮階段。無人可以炫耀，當真是寂寞。&ldo;不然，朕讓人把公主抱來？&rdo;此話出口，震驚的不隻是楊瓒。殿内之人，有一個算一個，不約而同，雙腿發軟。開玩笑，三位小殿下是幾位娘娘的心肝。才幾個月大，哪裡能抱出坤甯宮。萬一吹了風，哪裡不适，被兩宮知曉，禦前伺候之人，十成十要吃挂落。張永和劉瑾互看一眼，額頭都開始冒汗。楊瓒知曉厲害，連聲勸阻，嗓子說幹，總算讓朱厚照打消主意。不等楊禦史松口氣，又聽天子道：&ldo;楊先生此番還京，帶着侄兒？&rdo;&ldo;回陛下，正是。&rdo;&ldo;甚好。&rdo;朱厚照笑道，&ldo;楊先生大才榱槃，子侄定也班行秀出，為杞梓之才。不妨帶進宮來，與皇子一同讀書。&rdo;楊瓒石化當場，啞然無語。皇子公主才多大，讀書？真不是陪玩陪爬？陛下，咱能靠譜點嗎？這樣的機會，換成旁人，定會喜不自勝。甭管幾歲，也甭管讀書還是陪玩，朱厚照口中的可是嫡長子！十有八九會是皇太子，下一任皇帝！自幼打下根基，培養友情，長成之後，無法科舉做官，特許入國子監，授給閑散官職，照樣一生無憂。不吝些，以武職晉身，照樣前途坦蕩。楊瓒想的卻不是這些。既在祠堂前立誓，育侄成才，便要切實執行。七八歲的孩子，正是建立人生觀的重要時期。入宮陪讀倒也罷了，陪玩算怎麼回事？稍有不慎，就會養出個纨绔。不行，絕對不行！&ldo;陛下，臣侄尚且年幼，剛剛進學，實無法擔此重任。&rdo;翻譯過來，陛下，三位殿下還沒學會爬，就别折騰了。朱厚照皺眉，張永幾個連連向楊瓒使眼色，楊佥憲哎，這麼好的機會，旁人求都求不來，您老怎麼還往外推？推不要緊，惹惱陛下怎生是好？萬幸，張永擔心的情況并未發生。朱厚照擰着眉頭，許久不說話，非是惱怒，而是反省。&ldo;是朕心急了。&rdo;楊瓒拱手，道：&ldo;陛下愛護之心，臣銘感五内。&rdo;話落，又從袖中取出一袋玉米糖。&ldo;陛下，臣自北還，所帶不多，這是最後十顆。&rdo;朱厚照嘴角咧開，雙眼彎起。暖閣内的氣氛為之一松。張永幾人同時翹起大拇指，不愧是楊禦史，高，實在是高！劉瑾不得不佩服，咱家被姓楊的幾次狠抽，收拾得沒脾氣，當真不冤。咬着一塊玉米糖，朱厚照心情大好。令張永鋪開黃絹，提筆寫下一封敕令。&ldo;以楊先生的功勞，升任一部侍郎綽綽有餘。然适逢年尾，非最好時機。待到明年，再做計較。&rdo;楊瓒拱手行禮，心中猜測，敕令中是何内容。莫非不能升官，改發錢？&ldo;劉伴伴，你去長安伯府。&rdo;&ldo;奴婢遵旨。&rdo;劉瑾躬身，捧起敕令。依天子之意，先交楊瓒看過，其後往有司領腰牌，前往東城。敕令的内容不長，加起來不到百字。楊瓒卻張口結舌，愕然當場，半天沒能回過神來。&ldo;授保安州楊廉錦衣衛百戶，賜白銀十兩，寶鈔萬貫，絹布二十匹，绮衣一件。&rdo;八歲的孩子，竟成六品百戶？不領俸，不視事，也是錦衣衛！再者言，挂職錦衣衛，豈不是要成軍戶。如侄子想科舉晉身，必要費一番周折。早知道，不如進宮陪玩。&ldo;陛下厚恩，臣惶恐。&rdo;&ldo;楊先生放心，僅為挂職，戶籍不改。&rdo;朱厚照笑道，&ldo;朕本想賞爵，可惜年歲不足。&rdo;朱厚照表情認真，半點不似說笑。楊瓒當場傻眼。左右衡量，隻能再度謝恩。無論如何，挂職錦衣衛總好過封爵。後者好處多，風險更大。&ldo;陛下聖恩，萬歲！&rdo;口稱萬歲，楊禦史心中流淚。天子揮鍬，當真是坑人不淺。少頃，宮中傳膳，楊瓒心懷悲憤，連吃三碗。朱厚照看得稀奇，北疆一行，楊先生竟增加飯量？&ldo;劉伴伴，盛飯。&rdo;楊瓒放棄形象，筷子飛動。朱厚照被帶動，突破性吃到八碗。劉瑾盛飯時，手都在抖。和張永互相看看，是不是該往太醫院一趟，取些消食的丸藥？晚膳之後，丘聚送上香茶。君臣一起吃撐，實在坐不住，隻能走出暖閣，在月色下遛彎。由此經曆，朱厚照對楊瓒更覺親近。走着走着，許多壓在心裡的郁氣，一股腦傾瀉出口。&ldo;楊先生，朕想做明君，可做得越多，越感艱難……&rdo;走到廊下，朱厚照歎息一聲，口鼻呼出的熱氣，凝成片片白霧。楊瓒靜心聆聽，少有出言。見朱厚照面現迷茫，方開口道：&ldo;陛下，事在人為。&rdo;&ldo;請楊先生教我。&rdo;&ldo;臣愚鈍，不敢言教。刍荛之見，供陛下斟酌。&rdo;&ldo;先生請講。&rdo;&ldo;臣鬥膽，以登山做比。&rdo;&ldo;登山？&rdo;&ldo;對。&rdo;楊瓒道，&ldo;遇萬丈高崖，攀援定難。然遇難便退，永無居山巅之高，遍覽群山的機會。&rdo;&ldo;登頂觀景，俯瞰蒼生嗎？&rdo;朱厚照喃喃念着，迷茫之色漸消，目光變得堅毅。&ldo;朕明白了。&rdo;話音落下，彎腰再行禮。楊瓒想躲，到底慢了一步，沒能躲開。無奈苦笑一聲，道：&ldo;陛下虛懷若谷，謙沖自牧，實乃蒼生萬民之福。臣得輔佐陛下，三生有幸。&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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