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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頁(第1頁)

沒見到城頭旗幟?還真有不要命的啊!是日,秦璟領塢堡内四百仆兵大敗千名鮮卑胡,更俘虜帶隊的鮮卑将領。拷問之下得知,此人名為慕容亮,出身鮮卑皇室,和現在的燕主是親兄弟!此番初上戰場,為争功勞,自領前鋒探路,數萬大軍就在身後。令人将慕容亮帶下去,秦璟當即寫就一封短信,纏到蒼鷹腿上。慕容亮身份特殊,留在塢堡就是燙手山芋。考慮到氐人一方,他又算得上奇貨可居。是殺是放,是送回鮮卑還是貨給氐人,必須盡快決定。郗府夜宴兩晉實行郡縣制,官制沿襲東漢,州置刺史,郡置太守,大縣置令,小縣設長。刺史掌州之軍政,有領兵和單車之别。郗愔為領兵刺使,加将軍号,都督徐、兖、青、幽及揚州之晉陵諸軍事,掌握北府軍,假節鎮京口,戰時可斬殺犯軍令之人。按照後世的話講,郗刺史基本是省長、省委書記加軍區司令員一肩扛。偶爾還要客串一下軍事法院院長,權力大得驚人。自郗鑒死後,郗氏逐漸沒落,不複往日鼎盛。但就郗愔個人而言,依舊是朝廷重臣,不容任何人小觑。桓容一行繞路抵達京口,比原定日期遲了兩日。郗愔得健仆禀報,親自出府相迎,當真是給足了桓容面子。馬車停在刺史府前,桓容以最快的速度走出車廂,躍下車轅,拱手揖禮道:&ldo;見過郗使君。&rdo;郗愔朗笑一聲,不等桓容下拜便托住他的手臂,言道:&ldo;我同南郡公有舊,我子亦在南郡公帳下,郎君無需這般客氣。&rdo;郗超走下馬車,待到桓容站直身,才上前向郗愔行禮。&ldo;阿父。&rdo;&ldo;恩。&rdo;郗愔的态度不冷不熱,眼中卻有關切閃過,恰好被桓容捕捉到。後者禁不住内心歎氣,别人家的爹啊。郗超一門心思跟随桓溫,甚至連自己的親爹都算計,郗愔依舊關心兒子安危。派遣劉牢之出京口,一來是被謝玄說動,二來,多少有關心兒子的意思在内。劉參軍上前複命,餘下兵卒歸還大營。四十多輛大車繞過前門,由郗府健仆引向客居處安置。郗愔握住桓容前臂,親自将他引入府内。英俊的面容滿是笑意,不似見到下屬官員,更像是遇到喜愛的晚輩。桓容一邊小心應對,一邊仔細打量。同樣手握重權,桓大司馬通身煞氣,一望可知是領兵之人。郗刺史則溫和儒雅,更貼近晉時文人。如果換下深衣,穿上一件大衫,百分百的風流名士,俊朗潇灑非常人能及。兩人靠近時,桓容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察覺身旁人略高的體溫,回憶建康所見,當下确定,眼前這位也是寒食散的愛好者。桓容知道寒食散不是什麼好東西,長久服用必成禍患。但時下人以&ldo;嗑藥&rdo;為風尚,郗愔又是養生問仙的愛好者,自己出言未必有用,八成還會搞僵彼此關系。思及此,桓容咬了咬後槽牙,到底理智占據上風,将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簡單寒暄一番,郗愔喚人引桓容往客居暫歇,并言将設晚宴為桓容接風,稍後遣人去請。&ldo;多謝使君,容告退。&rdo;在人家的地盤,又要在人家手底下做官,總要客氣些好。桓容的恭謹很得郗愔贊賞,目送其離開,視線轉回陪坐的郗超,笑容登時隐去。&ldo;嘉賓。&rdo;郗超立即正身跪坐,恭敬聽訓。&ldo;數年前我曾問你,如今再問,你仍遂迷不寤?&rdo;&ldo;阿父,南郡公乃當世英雄。&rdo;郗超擡起頭,目光堅定,沒有半點躲閃,&ldo;晉室孱弱,無能北複失地,欲驅胡人,漢室當有雄主。&rdo;凝視郗超半晌,郗愔沉聲道:&ldo;你言桓元子是英雄?&rdo;&ldo;回阿父,兒未曾妄言。大司馬二度領兵北伐,一度收複失地,乃是不争的事實。&rdo;&ldo;我并未否認其功業。&rdo;郗愔搖頭道,&ldo;但依我之見,桓元子可稱奸雄,不配英雄二字。&rdo;&ldo;阿父!&rdo;&ldo;虎毒不食子。&rdo;五個字擲地有聲,郗超登時無言以對。曆史上,真沒哪個&ldo;英雄&rdo;朝自己兒子下手,除非後者犯下大逆不道之罪。當然,皇帝家是例外。桓大司馬觊觎郗愔手中的地盤和軍隊,不惜犧牲嫡子,沒有半點父子之情,為達目的不留任何餘地。郗超自始至終參與其中,自然無言可以反駁。&ldo;你自幼喜讀史書,尤推舉漢末諸雄。&rdo;郗愔突然話鋒一轉,道,&ldo;我且問你,桓元子可比魏武帝?&rdo;郗超神情微凝,許久方開口道:&ldo;不可比。&rdo;&ldo;曹孟德挾天子以令天下,處尊居顯,朝野側目,生前可曾稱帝?&rdo;&ldo;不曾。&rdo;&ldo;我再問你,桓元子諸子中,可有能及魏文帝者?&rdo;&ldo;無有。&rdo;依郗超來看,桓熙平庸無才,桓濟氣量狹小,桓歆耳軟心活,桓祎不提也罷。桓容确有貴極之相,但偏于文弱。魏文帝曹丕自幼随父南征北讨,文武雙全,絕非桓氏兄弟可比。&ldo;既如此,桓元子何德何能,竟妄想取司馬氏而代之?&rdo;桓溫想造反不是秘密。建康朝廷知道,南渡的僑姓和吳姓也心知肚明。郗超一門心思的為桓溫出謀劃策,未必不是為家族考量。但在郗愔看來,桓溫權柄在手,權傾朝野,桓氏卻不入建康高門之列,一旦桓溫倒下,桓氏極可能内部生亂,甚至土崩瓦解。即便桓溫得償所願,也不過是昙花一現,不可能長久。有此顧慮,郗愔絕不會讓郗氏綁上桓氏的船。哪怕郗超幾番勸說,仍是不為所動。&ldo;嘉賓,這樣的話我隻說最後一次。&rdo;郗愔肅然表情,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凝重。&ldo;桓元子事不可成。你既懂得相人之術,為何沒有發現,豐陽縣公之貴遠勝其父?&rdo;郗超苦笑。就是發現桓容的&ldo;貴相&rdo;,他才建議桓大司馬盡快下手。但這話不能說,萬一出口,九成以上會被親爹從大門扔出去。郗愔父子一番對話,桓容自然無從得知。離開客室後,桓容沿着回廊走向客房,一路之上,不時有婢仆引頸張望,竊竊私語,都言&ldo;桓氏郎君名不虛傳&rdo;。偶爾聽了兩耳朵,桓容頗感到驚奇。自己不過是在上巳節寫下一幅字,随後在庾希府前威風一把,怎麼就成了旁人口中的&ldo;良才美玉,有前朝士子風&rdo;?再者言,京口距建康近百裡,消息怎會傳得如此之快?難不成是古代娛樂太少,民間需要八卦?如謝安這樣的神人,有人造勢不足為奇。自己不及弱冠,又是準備造反的權臣之子,也值得如此宣揚?桓容行過拐角,望一眼晴空流雲,愈發想不明白。郗愔有縣公爵位,刺史府的格局同桓府相類。客居分内外兩間,外間極為寬敞,牆上懸有名家字畫。内間設立屏風,小童和婢仆打開衣箱,正點燃香爐。&ldo;郎君。&rdo;桓容繞過屏風,小童立即迎上前,為桓容解開腰間帛帶。婢仆展開藍色長袍,在香爐邊挂起熏染。&ldo;郗使君設宴,郎君不能佩劍前往。&rdo;婢仆名為阿黍,是南康公主從宮中帶出,主要負責看顧公主嫁妝,對公主極為忠心。桓容遠行鹽渎,南康公主特地将她調來,幫忙打點桓容的衣物和&ldo;小金庫&rdo;。郗府婢仆送來熱水,桓容淨過手臉,洗去旅途風塵,令小童找出桓大司馬的書信,同備好的合浦珠放在一處,待宴後一并交給郗愔。信件沒有拆開,信中的内容卻早不是秘密。摸摸額心紅痣,桓容坐到矮榻旁,鋪開紙張,提筆寫成兩封書信,一封随刺客送往姑孰,一封送回建康,交到南康公主手上。小童将信封入木盒,阿黍出門喚來忠仆,仔細叮囑一番,後者來不及多做休息,當日便打點行囊,準備沿水路返還建康。&ldo;務必告知阿母我無事,請阿母無需憂心。往故孰送信時,将刺客之事略作宣揚,無需提及我父,隻言庾氏即可。&rdo;&ldo;諾!&rdo;忠仆鄭重應諾,回道:&ldo;旅贲皆不可信,仆等留下三人,郎君可遇事差遣。護衛健仆中亦有心思不明之人,郎君務必小心。&rdo;桓容點點頭,忠仆點出數名護衛,更将之前引錯路的旅贲帶走,心中打定主意,将其和賊人一同留在姑孰。如果不可行,幹脆在道上解決。總而言之,他們身負殿下之命,絕不能放這樣的人留在郎君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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