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大帥和樓少帥沒放筷子,其他人也隻能陪着,李謹言幹脆從盤子裡拿起一個雞蛋,剝掉殼,遞給樓少帥,不想樓少帥沒伸手,直接偏過頭,一口咬掉了一大半,他們兩人沒覺得什麼,反倒是把桌旁的其他人看得不太好意思。正喝粥的樓大帥哼了一聲,轉頭去看樓夫人,樓夫人沒看他,隻是用手絹掩着嘴,樓大帥以為她不舒服,仔細再看卻是在笑。吃過了早餐,樓夫人直接把李謹言拉走了,雖然因為外邊打仗,不好太過張揚,可樓家嫁女,該講究的還是要講究。五姨太有心上前聽兩句,卻被四姨太拉住了,&ldo;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千萬别犯糊塗。萬一好心辦了錯事,讓六丫頭臉上不好看。&rdo;聽到四姨太這番話,五姨太也隻得作罷。這邊,樓夫人坐在沙發上,一項項仔細囑咐着李謹言,&ldo;其餘的事情都交給下頭的人去辦,禮單也由劉管家帶着人負責,那些你不方便出面接待的,自有大帥和逍兒,你隻要做好我交代的幾件事就成了。&rdo;李謹言點點頭。&ldo;别擔心,也不用緊張。&rdo;樓夫人拍了一下李謹言的臉頰,&ldo;你是個聰明能幹的孩子,我看第一眼就知道。&rdo;被樓夫人做這麼親密的動作,李謹言竟一點沒覺得不自在。或許樓夫人給他的感覺同二夫人太像了,她們都是自己的&ldo;母親&rdo;。又過了片刻,門外傳來了管家的聲音,已經有賀喜的人到了,請言少爺出去。&ldo;去吧。&rdo;樓夫人又拍了一下李謹言的手,&ldo;記着你是樓家的人,整個樓家将來都是你和逍兒的。若是有人敢自讨沒趣,不用忍着,也别手軟&rdo;李謹言應了一聲,出去了。房門關上,樓夫人靠在沙發上緩緩舒了口氣,一個眉清目秀的丫頭站在她的身後,給她揉着肩膀。&ldo;那件事,查得怎麼樣了?&rdo;&ldo;回夫人的話,我娘讓我告訴夫人,那姑娘的确是王家失蹤的那個。&rdo;&ldo;還真是她?&rdo;樓夫人半閉着眼睛放松了身體,&ldo;逍兒就帶人把她抓起來,沒别的吩咐?&rdo;&ldo;人的确是給關起來了,還是關重刑犯的地方。少帥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她是南方的奸細,早晚會處置。&rdo;&ldo;這事不能拖。&rdo;樓夫人倏地睜開眼,&ldo;當初有膽子跑,如今卻腆着臉回來,還當街喊出那樣的話,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誰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rdo;&ldo;夫人的意思是?&rdo;&ldo;你去告訴你娘,讓她……&rdo;樓夫人示意丫頭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ldo;記住了嗎?&rdo;&ldo;我記得了,夫人。&rdo;&ldo;恩。&rdo;丫頭口中的王家小姐,此刻正被關在城中一所專門關押重刑犯和死刑犯的監獄裡。雖然她一個人&ldo;獨占&rdo;了一整間囚室,可透過鐵欄杆,還是可以清楚看到對面囚室中的情形,那些衣衫褴褛,面目猙獰的男人,朝她說着下流話,做着下流的動作,還……王小姐蜷縮起身體,緊緊的靠在牆邊,偶爾有一隻蟑螂或者老鼠爬過腳邊,都會引起她一聲尖叫,其他牢房裡的犯人們便會發出一陣大笑。淚水沿着她的眼角滑落,她想不通,自己怎麼會落到這步境地?她明明是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怎麼竟會變成這樣?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若是知道樓逍是那樣一個人,她根本就不會逃婚!更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樓家的少夫人本該是她,和那個被報紙上稱為&ldo;民族英雄&rdo;的男人并肩的本該是她!在丫頭和奶娘的幫助下,她費盡千辛萬苦從家裡逃出來,卻在路上遇到流匪,就在奶娘被殺,她也陷入絕望時,一個好心人救了她……牢房裡的聲音越來越大,獄卒見鬧得實在不像話,站在牢房門口用力的敲着鐵門,&ldo;閉嘴!都給我閉嘴!再不閉嘴老子賞你們幾鞭子!&rdo;&ldo;呸!&rdo;一個長了滿臉絡腮胡子,粗壯得像熊一樣的男人大聲罵道:&ldo;去你x的!和我震關北抖威風,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那能耐?!&rdo;&ldo;你!&rdo;獄卒被氣得臉色鐵青,大漢卻更起勁了,一把扯開早就破爛不堪的囚衣,&ldo;來呀,你個狗x養的!他x的披了身狗皮,還真當自己是什麼人物了?!&rdo;&ldo;你,今天我非讓你知道我的厲害不可!&rdo;獄卒被氣得失去了理智,大漢的臉上閃過一抹得逞的表情,愈發起勁的叫嚣:&ldo;你來呀,你不來就是孫子!&rdo;就在這時,獄卒的肩膀被一隻大手扣住了,回過頭就要破口大罵,等看清身後人的臉卻立刻沒了聲音。&ldo;蕭、蕭先生……&rdo;蕭有德點點頭,臉上的表情十分溫和,&ldo;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熱鬧?&rdo;獄卒生生打了個激靈,這個蕭先生可不是好惹的,凡是落到他手裡的不死也要脫層皮。想到這裡,獄卒的眼中閃過一抹狠毒,便将剛剛大漢的所為添油加醋說了出來。&ldo;哦?&rdo;蕭有德聽得有趣,&ldo;震關北?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兩年前被少帥掀了山寨的胡子?&rdo;&ldo;可不是。&rdo;獄卒說道:&ldo;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其他幾個匪首都砍頭的砍頭,吃槍子的吃槍子,就這個家夥,一直關在這裡也沒個說法。&rdo;蕭有德點點頭,示意獄卒打開鐵門,&ldo;你們都留在這裡,我進去看看。&rdo;&ldo;是。&rdo;跟着蕭有德的大漢都是一身黑短打,腰際鼓鼓囊囊,一看就揣着家夥,滿身彪悍之氣。獄卒常年跟牢裡這些窮兇極惡的犯人打交道,自然能看出他們都不是善茬,不由得退後兩步,一聲不敢再吭。蕭有德一間接着一間牢房的走過,路過關押王小姐的囚室時,腳步頓了一下,&ldo;王典茹?&rdo;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王小姐立刻擡起頭,看到站在囚室門口的蕭有德,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撲過來,跪在地上抓緊了囚室前的鐵欄杆,&ldo;你是來接我出去的,是不是?!&rdo;蕭有德搖搖頭,似乎在笑她的天真,不再理她,轉身走向對面的囚室。站定了,看着囚室裡滿身戾氣的大漢,開口說道&rdo;&ldo;震關北,或者該叫你孟二虎,想不想從這裡出去?&rdo;&ldo;出去?&rdo;孟二虎嗤笑一聲,&ldo;去哪裡?法場?&rdo;&ldo;西伯利亞。&rdo;蕭有德的神色變得認真起來,&ldo;你被抓到後一直關在這裡,可想過為何沒有殺你?無非是你雖為匪徒,卻不失俠義之心,隻搶劫劣紳貪官,從未傷害百姓,對孤寡貧苦多有周濟。少帥敬佩你的俠義,打算給你個機會。&rdo;&ldo;西伯利亞?&rdo;孟二虎掏掏耳朵,&ldo;什麼鳥不拉屎的地方。&rdo;蕭有德笑了,&ldo;你被關在牢裡,恐怕不知道外邊發生的事情。就在幾個月前,少帥帶兵在滿洲裡狠狠修理了老毛子一頓,還從老毛子手裡搶了地盤,要了五千萬大洋!&rdo;&ldo;什麼?!&rdo;孟二虎瞪大了一雙虎目,&ldo;你可别诓我!&rdo;&ldo;我有什麼必要诓你?少帥的本事,你不是親身領教過嗎?&rdo;孟二虎不說話了,蕭有德接着道:&ldo;如今,少帥打算再和俄國人讨點利息。孟二虎,據我所知,你一家子都是被老毛子給禍害死的,走投無路之下才落草為寇,如今給你報仇的機會,怎麼樣,做不做?&rdo;聽着蕭有德的話,孟二虎一雙缽大的拳頭狠狠的捶擊着地面,想起當年在海蘭泡慘死的家人,胸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報仇?殺老毛子?&ldo;我做!&rdo;孟二虎猛的擡起頭,&ldo;隻要能讓我報仇,老子什麼都做!&rdo;&ldo;好,是條漢子!&rdo;蕭有德一聲大喝,叫獄卒來打開牢門,獄卒還有些不情願,隻說這孟二虎狡詐多詭,又力大無比,若是……不想孟二虎一瞪眼,高聲道:&ldo;我孟二虎對天發誓,如有虛言,天打雷劈!死後下十八層地獄!就算投胎也做個畜生!&rdo;&ldo;打開吧。&rdo;蕭有德說道:&ldo;這樣的漢子不會說謊。&rdo;獄卒這才打開了牢門。和孟二虎一同被蕭有德從獄中帶走的還有另外兩個重刑犯,他們身上都背負着不下一條人命,犯了重罪,卻又情有可原,其中一人殺了為害鄉裡的劣紳惡霸,更是有數十村民送來血書,為他求情。如今,他們都将被送往西伯利亞,在那裡,他們會有一個新身份,開始新的&ldo;生活&rdo;。牢房的門被關上,光明消失,陰暗再度籠罩,王小姐全身癱軟的趴在地上,嗓子已經叫得沙啞。她什麼都不想了,她隻求能有個人來,把她從這裡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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