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夫也肯定道:“确實,我試過許多常見的藥引,都沒成功。”“——因為那藥引并不常見。”桃夭道。她目不轉睛地看着謝毓:“每一次煎藥,都要加三滴處子血,一日兩次,一共要喝上三四個月。”看着不多,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下定決心,每天往自己手上割幾刀的。謝毓卻是松了口氣,眉眼都輕快了不少:“我當是什麼——不過是幾滴血,我身上應有盡有。”她一點沒有勉強的意思,甚至桃夭覺得,若是要她一半的血,這姑娘也是甘之如饴的。桃夭苦笑了一下,目光變得悠遠:“你可知道這毒為什麼叫美人恩?”謝毓說:“難道不是因為那句‘最難消受美人恩’的詩詞?”桃夭說:“那是其一,而最初,其實還有另一個典故。”“——這毒大部分時候都是婦人下給負心漢的,但若是那負心漢真能找到一人,為他心甘情願獻藥,便能解毒。”謝毓讷然。都說最毒婦人心,女人确實能有最狠辣的心腸,但也能有最濃烈的、飛蛾撲火般的愛意。她低下頭,沉默了許久,才又想到了什麼般,突然說道:“你就這麼将萬花樓的背後生意告訴我,沒事嗎?”——她跟皇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桃夭這般謹慎的人氣,按理不該說出真相才是。桃夭沒有說話。她似乎了許久,才歎了口氣,說道:“按理來說,我們是隻收錢辦事的。”“唯一一次破例,是青黛姑娘那次——據說整個樓的姑娘都出動了,那天,整個長安城的青石闆縫隙裡都留着皇黨的血,之後光是收屍,就用了小半個月。”謝毓聽懂了她的暗示,但還是有點不可置信。她輕聲說道:“那什麼時候,才會有又見荷花酥(五))兩個月後。正是盛夏。河道窄小的時候,在船上都能隐約聽見兩岸蟬鳴聲聲。若是日頭好,毒辣辣的陽光一打下來,整個江南便如同在蒸籠裡一般,直接讓本就體虛的老皇帝将南巡進程腰斬了。好在原計劃已經實現了大半,皇帝也沒準備多留,當即清了河道,收拾收拾家當,帶着剛收用的幾個美人,準備回京。說到美人,謝毓沒想到皇帝也是個奔五的人了,身體又不算很強壯,在這方面的精力還這麼好,之前萬花樓裡來的姑娘,有一個算一個,都收用成了枕邊人。——還順帶捎上了一個扮作丫鬟的桃夭。謝毓隻覺得牙疼。桃夭沒瞞着她,幾個姑娘都是做“人命生意”的那一挂兒,做起任務來無所不用至極,現在不過是委屈一下伺候個老皇帝,實在算不得什麼。不過謝毓也有奇怪的事兒:“這些姑娘按理也不是清倌了,怎麼……”她擠眉弄眼地暗示了一下,意思是怎麼搞來“落紅”的。“哎呀,我們有自己的辦法啦,”桃夭賣了個關子,才說道,“随便下個藥讓皇帝老兒以為跟我們的姑娘睡過就好了,至于落紅,取人血容易露餡,雞血可不是應有盡有麼?”謝毓暗自驚歎。這兩個月她已經見識過了許多萬花樓裡頭的新鮮玩意兒,但沒想到竟然還有如此神奇之物。“說到這個,我差點忘了,”桃夭一拍腦袋,跟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個其貌不揚的布包,在謝毓面前展了開來——裡面放了幾根銀钗子,一根尖銳的銀簽,還有幾個瓶瓶罐罐。她收起之前的嬉皮笑臉,正色道:“之後可能要不太平了,我将暫居後宮之中,能幫到你的地方不多,隻能給你些暗器和毒藥防身。”“切記。”桃夭盯着謝毓的眼睛,“該下狠手的時候,不能心軟。”——話是這麼說,但其實這裡面的大部分,謝毓都用不上。比如她正拿着用來撥炭火的銀簽子。這簽子原來的用法自然不是這樣,但謝毓自認沒有兇殘到能用這玩意去戳人家腦殼的地步,在原來的拔火鉗找不到的情況下,便暫且拿它代替了。官船行得很平穩,且外面很安靜,因而輕快的腳步聲響起來的時候,謝毓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大概是白芷過來了。“阿毓,陳皮曬好了,要拿油紙包起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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