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子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身材高挑,曲線玲珑,膚若初雪,眉如遠黛,烏黑的青絲绾了高髻,并排斜cha了兩朵赤金鑲青金石珠花。雖然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卻也稱不上舉世無雙。但她跟在大太太的身後,背脊挺得筆直,下巴微翹,盼顧間流露出幾分尋常女子不敢表露的驕傲,使她在一屋子低眉順眼的女眷中如鶴立雞群般的醒目、靓麗,光彩照人。喬蓮房倒吸一口冷氣。這個女子是誰?難道不知道女子德容恭順為要?就是徐家的五夫人丹陽縣主也不敢如此。或者,她是哪家的郡主?思忖間,太夫人已攜了大太太的手:&ldo;怎麼現在才來?就等着你開席了!&rdo;大太太連忙告罪。太夫人就看見了她身後的十娘,眼中露出驚豔:&ldo;這是……&rdo;十娘落落大方地上前給太夫人行禮:&ldo;羅氏十娘,給太夫人請安!祝您福壽安康,萬事順意!&rdo;太夫人笑眯眯地點頭,望着大太太,&ldo;你真是有福氣。&rdo;又問十娘,&ldo;上次怎麼沒有跟着你母親一起過來玩?&rdo;十娘看了大太太一眼,笑道:&ldo;大姐身體不好,我立了願,要吃九九八十一天的齋,抄一章血經。前兩天剛完成。今母親就帶我來給太夫人請安了。&rdo;&ldo;真是難為你了!&rdo;太夫人拍了拍十娘的手,一旁有人笑道,&ldo;還是大太太教女有方,姊妹們親親熱熱一團和氣。&rdo;&ldo;您過獎了。&rdo;大太太笑得謙虛。太夫人就給她引薦:&ldo;這位是威北侯府林夫人……&rdo;林夫人五十來歲,面如滿月,看上去十分和氣。大太太忙上前行了禮。林夫人還了禮。太夫人又向她引薦其她的人。&ldo;這位是中山侯府唐夫人……&rdo;是位瘦瘦高高的婦人,看上五十來歲的樣子。&ldo;這位是忠勤伯府甘夫人……&rdo;忠勤伯,姓甘,徐家三夫人的娘家人?十一娘不由睃了那甘夫人一眼。是個三十來歲的美婦人,穿了件寶藍色寶瓶紋樣的妝花褙子,氣質很高雅。&ldo;這位是永昌侯府黃夫人……&rdo;是位和太夫人差不多年紀的人。太夫人最後道:&ldo;鄭太夫人和喬夫人你已經認識了。就不啰嗦了!&rdo;大太太笑着給鄭太夫人和喬夫人行禮,又引薦五娘、十娘和十一娘給幾位夫人。幾位夫人又引薦自己帶的人。屋裡莺莺燕燕,珠佩叮當,十分熱鬧。十一娘算了一下,除了幾位夫人,林家來了大奶奶、三奶奶和一位五小姐;唐家來了四奶奶和一位三小姐;黃家來了一位三奶奶;甘家來了一位二奶奶,一位三小姐,一位七小姐;加上喬蓮房……嗯,加上自己這邊,一共是十三人,除了已婚的奶奶們,未婚的小姐有八位!甘家還來了兩位小姐……俱是些年輕貌美的。特别是林家那位五小姐,穿了件月白色衣裙,姿容秀逸,婉約如月,仿若畫上走下來的仙子。和五娘的豔麗、十娘的明媚,喬蓮房的柔美一時瑜亮,讓唯一沒有帶小姐來的永昌侯黃夫人對着太夫人啧啧稱贊:&ldo;可惜二夫人沒來,要不然,畫幅群美圖,到是一時佳話。&rdo;&ldo;我們今天唱堂會。&rdo;太夫人呵呵笑,&ldo;她是愛靜的人。&rdo;正說着話,有個穿着蔥綠色妝花褙子的女子沖了進來。&ldo;娘,您可不能怪我來遲了。&rdo;她朝着太夫人撒着嬌道,&ldo;我幫着五爺去搬那荷花燈了。&rdo;太夫人就點了她的額頭:&ldo;你一個女人家,跟着他瘋什麼?&rdo;語氣裡并沒有責怪,隻有溺愛,&ldo;以後再不許去!&rdo;&ldo;好!&rdo;那女子大聲地應着,大大的眼睛笑成了彎月亮。&ldo;還不見過各位夫人!&rdo;太夫人呵呵笑着囑咐她。&ldo;是!&rdo;她慡快地應着。一一給諸位夫人行禮。諸位夫人都笑盈盈地望着她,口中稱&ldo;丹陽縣主&rdo;。原來是徐家的五夫人、定南侯孫康的女兒孫氏!十一娘仔細地打量她。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身量不高,很纖細,相貌清秀,皮膚非常的好,欺霜賽雪般的白,凝脂般的細膩,笑起來有臨家小孩子的親切甜美,左頰還有個深深的梨渦,十分讨人喜歡。給大太太行禮的時候,她望着五娘和十娘目光突然一亮,笑道:&ldo;是五小姐和十一小姐吧?上次我回娘家了,沒見到,這回我們可要好好聊聊!&rdo;五娘笑着給五夫人回禮,十娘卻笑道:&ldo;我是十娘。&rdo;又指了身邊的十一娘,&ldo;這才是十一娘。&rdo;十一娘笑着給五夫人行了個禮。五夫人見她小小年紀,卻娴靜大方,不由目露驚訝。隻是還沒有等她開口說話,那邊林小姐已笑着和她打招呼:&ldo;表姐!&rdo;&ldo;明遠。&rdo;五夫人笑道,&ldo;你怎麼也來了?今天可是唱堂會!&rdo;沒想到林小姐和五夫人是表姐妹?看來燕京世家果真是盤綜錯雜。十一娘暗暗觀察周圍的環境。&ldo;今天可是三月三。&rdo;林小姐掩嘴而笑,姿态優雅。&ldo;也是!&rdo;五夫人笑道,&ldo;你總不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關在家裡讀書寫字、作畫吟詩。&rdo;又道,&ldo;要不,我們等會去太池旁玩去。今天風大,正好放風筝。&rdo;&ldo;又胡說。&rdo;太夫人笑斥道,&ldo;隻能在園子裡玩,不許出去。&rdo;五夫人嘻嘻笑,拉了太夫人的手:&ldo;那我們等會去園子裡放風筝?&rdo;&ldo;這猴兒,真是一刻也坐不住。&rdo;&ldo;要不怎麼姓了孫呢!&rdo;黃夫人在一旁打趣道。大家也跟着笑起來。甘家的七小姐和十娘差不多的年紀,悄聲對姐姐道:&ldo;難怪大家都說丹陽縣主好玩……等會可以去放風筝了!&rdo;語氣裡帶着幾絲興奮。她姐姐卻皺了皺眉,為難地道:&ldo;畢竟是在别人家做客……你要是實在是想放風筝,回家了讓你放個夠。&rdo;妹妹心不在焉地&ldo;嗯&rdo;了一聲,眼睛卻一直追着五夫人。站在她們旁邊的十一娘不由微微一笑。這位甘七小姐卻還保留着幾份小姑娘家的純真,真是難得!五夫人和林小姐是表親,和其她幾人也不陌生,大家見過禮,太夫人就招呼大家入席:&ldo;……好早點聽戲。&rdo;大家笑着分主次坐了。丫鬟們端了淨手的桔子水給大家淨了手,又有丫鬟輕手輕腳地上了湯羹。幾位夫人奶奶都略略喝了些酒,小姐們卻是規規矩矩地由着身邊的人服侍着吃飯。飯後,大家移到西敞廳喝了茶,然後才去了點春堂。……點春堂戲台上背景已經搭好,院子裡靜悄悄不見一個人影。戲台後面的廂房緊閉,對面北面的廂房卻大開着,裡面燕翅擺開幾張矮足長榻,榻前幾上擺了果盤、茶茗,左右還各置一掐絲琺琅的西瓜形漱盆。三夫人引導着大家進了北面的廂房,一陣客氣後,衆人按年紀兩兩坐了,太夫人自然和那鄭太君坐到了一起,大太太則和年紀最輕的甘夫人坐到了一起。就有丫鬟搬了錦杌放在長榻邊。奶奶、小姐們就各自圍着各自的長輩坐了。丫鬟們上茶。有穿着杏黃底團花錦衣的修長男子走進來:&ldo;請夫人們點戲。&rdo;說着,微微低頭,拱手将燙金帖子獻上。林小姐幾人就驚得站了起來。夫人們卻都笑起來,調侃道:&ldo;我們五爺什麼時候做了德音班的班主了?&rdo;那男子擡頭,露出一張如陽光般燦爛明亮的英俊臉龐。&ldo;聽說幾位夫人在此,我特讨了這樁差事。&rdo;他戲谑道,&ldo;不知道幾位夫人是聽文戲呢?還是聽武戲?要不,我報個戲名?&rdo;頗有幾分玩世不恭,卻惹得幾位夫人又是一陣笑。林小姐幾人也掩袖而笑地坐了下來。一時間,屋裡的氣氛歡快極了。太夫人就笑着訓徐五爺:&ldo;就愛做怪,也不怕吓着妹妹們。&rdo;又往後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五夫人,&ldo;丹陽,你得好好管管才是!&rdo;五夫人搭了太夫人的肩膀,拿眼睛揪着丈夫抿着嘴笑。&ldo;五叔也是好意!&rdo;三夫人笑道,&ldo;看着這麼多長輩、姊妹們在這裡,總不能讓那些唱戲的進來獻戲單吧?&rdo;說着,親自過去接了徐五爺手中的戲單呈給太夫人。太夫人卻将戲單遞給了鄭太君:&ldo;您看看,哪出戲中您的意!&rdo;鄭太君推辭,執意讓太夫人點戲:&ldo;客随主便!&rdo;太夫人見她推得誠,就将戲單遞給了旁邊的黃夫人。黃夫人不客氣,笑着接過了戲單:&ldo;你們都推來讓去的,有這功夫唱都唱了一折了。&rdo;身後就有丫鬟遞了玳瑁眼鏡過來。她接了眼鏡細細地看起戲單來:&ldo;《織錦記》、《同窗記》、《琵琶記》、《金貂記》、《金印記》……還是看文戲吧?這武戲噼裡啪啦一通打,不過是翻來跳去的,也不知道唱的是些什麼?&rdo;說着,看向在座的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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