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紹卿很不喜雨季,濕濕悶悶,涼涼漠漠,叫人暢快不起來。宋景儀前腳剛走,這雨倒像是要沖刷他所有痕迹似的。葉紹卿隔三差五去宋府一趟,旁的也不幹,便隻去瞧那幾株首案紅。牡丹喜旱不喜澇,連日雨下,不敢輕易移栽,安甯不大會照料,葉紹卿便大有理由去悉心關照。月餘,前線終傳回葉銘修軍報,葉銘修與駐北軍彙合,一舉奪回桓仁,與北蒙遙相對峙。瑞親王拒不相見,擁兵自重。葉銘修全權指揮,編整軍力,隻待平叛驅虜,誓捍大啟國威。幾乎與捷報同時,皇後誕下皇子,皇帝龍心大悅,銮鈴台又是絲竹盛宴。雨還未停,葉紹卿喝了點梅子茶,恍覺這燈火通明,觥籌交錯的景象重複了一次又一次,好生無趣。北邊雖由葉銘修按下了場面,然瑞親王與北蒙新王狐狼勾結,底細難料,勢必要有一場糾纏惡戰。而戰事的緊張之态絲毫沒有傳至這皇城腳下,金陵依舊是歌舞升平,甚至因為小皇子的誕生喜氣洋洋。一口氣郁結于心,倒吐不出,堵得葉紹卿憋悶難當。當他七年前飲下那杯毒酒起,他便知道了,這種憋悶,他是逃不脫的。“葉大人。”葉紹卿沒有料到,他坐在廊上,還會有人來與他說話。他更沒料到,那人會是靈昌。她穿得意外張揚,紅裙曳地,銀繡鳳凰,隻是碧玉年華的姑娘,如何豔麗都是不為過的,隻覺嬌俏撲面,毫無濃妝俗媚之感。說起來安王之亂過後,葉紹卿竟是再未見過這位公主的。她行禮後坐下,飄來的雨絲很快便沾濕她的宮紗。遠處的燭光映出一點她的眉眼,與皇帝六分肖似。兩人默不作聲對飲了一杯茶水,靈昌才低低一笑,“葉大人如何不敢看我。”葉紹卿自然是心中有愧,幹笑兩聲不作答。“慧哥哥走的那日,金陵城中還少了位山水妙筆張卓然,本宮聽聞皇兄是要招他入翊林閣的。”葉紹卿表情不變,觍着臉皮道,“斯人已逝,公主節哀。”靈昌支起下巴,露出雪白小臂上的兩隻金镯,“阿臨哥哥,你心眼還是這麼壞。”葉紹卿一愣,自己年少時在宮中作威作福,這位公主那時還小,自然也是跟在自己屁股後頭跑過的,她這麼一喚,葉紹卿便知道她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便賠笑道,“不敢不敢。”“其實皇兄賜婚第二日,宋将軍便私差宮女送了本宮一幅畫。”葉紹卿挑眉奇道,“一幅畫?”“張卓然的畫。都說他淺绛山水享譽京城,”靈昌看着欄外飄搖的雨絲,“但本宮收到的,是一副肖像。”葉紹卿即刻就猜到了,扯扯嘴角,低聲道,“畫的應當是沈三少。”這張贊當真是膽肥,宣誓主權都宣到公主跟前去了。“第一眼竟不覺得像,後來多看幾次,本宮方才明白,沈慧何人,本宮隻知皮毛。”靈昌努努嘴,方有了些少女的嬌憨,“此後本宮收了許多張先生的畫,想看看他到底是怎樣的人物,哪知越收越惱,”靈昌又笑,“本宮竟真是遠遠及不上的。”葉紹卿忍不住點頭附和。“我們幼時總在一處玩耍,便留了個喜愛的影子在心裡,殊不知,自己和别人都長成另的人了。”末了,靈昌捏着杯子,輕輕一歎。她長在深宮之中,又如何能有機會識得别的男子,也便隻能憑托兒時的那個影子了。梅雨細,晚風微,高台暖響,小女低眉。紅绡衣薄麥秋寒,綠绮韻低梅雨潤。都長成另的人了嗎。……宋靈蘊也是如此嗎。葉紹卿忽發覺,在别人處的宋景儀,和在自己處是不同的。在張卓然那裡,宋景儀私送公主畫卷夜潛沈府劫人,在葉銘修那裡,宋景儀長劍挽花馭馬厮殺,在皇帝那裡,宋景儀請纓出征利落無畏。明明那張清淡皮囊下裹着鐵骨尖刺,而在自己這裡,宋景儀除卻口上刻薄些,竟是一腔癡傻柔情盡數交付了。自己便才覺得,他内裡仍舊是當年那個軟軟弱弱的小公子,隔了那世仇的萬丈溝壑,宋景儀在那頭目光依依,自己在這頭佯裝不見。“若是宋将軍未出征,本宮倒也想與他叙叙舊。”靈昌放下杯子,行禮離開。葉紹卿還了禮,學着她的模樣将茶飲盡。白玉雕欄,雨打細枝,茶過喉澀,風過身寒。“景儀,喝藥。”王居安掀開軍帳,将藥送了進來。宋景儀身披輕甲,站在地圖前,手覆在一條線路上,思索模樣。他将藥随手接過去,隻喝了一口,便俯身幹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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