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儀瞟了眼劍上的血花,卻是不再進攻了。葉銘修摁住肩膀,歎了口氣,“阿臨不知情,”他停了停,看見宋景儀眼裡波濤暗湧,又道,“……是個男孩,埋在舊營黑松下。”宋景儀氣息一亂,似是僵在了馬上一般。那戰馬嘶鳴,鐵甲碰撞的嘈雜似乎都靜了一瞬。這個孩子在他腹中呆了整整七月,從手腳微動到踢打不停,在他心中卻也始終是個模糊的影子,因為他連一眼都沒有見過。他輾轉掙紮,禁受一場血淋淋的痛楚苦難,如今腦中剩下的,隻有它在自己腹中沉寂不動的那刻,寒侵血脈肺腑,痛徹心扉。但他還在心中留了一絲妄念,或許孩子是活的。此刻,葉銘修告訴他,它死了,被葬在荒地黑松之下,有冢無碑,魂歸無處。他和葉紹卿的兒子。就如葉紹卿一般模樣,硬生生闖進自己命裡,又不由分說狠心離去。宋景儀眼眶酸熱,周身卻寒冷至極,他靜靜看着葉銘修,除了瞳孔周圍那淡淡紅色,再尋不出情緒起伏,“蒼雲七州拿下後,北蒙自會息鼓求和。”他調轉馬頭,利落離去。葉銘修望他黑發肆揚,禦馬遠走。他明白,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看見宋景儀了。宋景儀無奪位之心,更甚之,他無家國之慮。少時宋家反叛全族誅殺,宋景儀服罪入軍,便已斷了他家國之慮。他習武舉劍,隻是為了葉紹卿。他将葉紹卿的志接了過來,替他衛國,替他殺敵,替他看西境鐵蹄黃沙,替他嘗黃昏烈酒家思。即便被割了肉剜了心,宋景儀怒起反擊,到頭來還是克制而無奈。因為那是葉紹卿的家國之慮。他隻取蒼雲七州祭他夭折孩兒,成全葉紹卿之志的從一而終。你處你的盛世,我走我的天涯。千字屏,琉璃燈,龍腦香。深夜的禦書房顯得格外寂靜,連徐朗都未站在他平日站的龍椅後側三步之處,而是守在殿門之外,拂塵都摟得格外緊。葉紹卿雙膝跪地,低首不語,背脊卻是挺直的。他穿的淺绯官服,袍尾整齊覆在地上,鸢花似蝶。皇帝盯着那處刺繡,久久不言。這是葉紹卿自北境折返以來第一次入宮,深夜入宮。北蒙豪奪蒼雲七州,将大啟與北蒙接壤處自西向東幾乎大半的城池吞了去。傳聞阿史那附離手下狼面鐵騎,多了位善使劍的,那劍黑鞘玉首鋒利異常,就連葉大将軍也節節敗退。然而北蒙勢頭鼎盛之時,汗王阿史那附離卻抛來和書一封,願退兵停戰重歸于好,并提出聯姻之請。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北蒙汗王要娶的,是九原瑞親王。全朝嘩然,阿史那附離又快馬加書一封,若是皇帝同意這門親事,蒼雲七州,他願意拱手歸還。此書再到,滿朝鴉雀無聲。次日深夜,葉紹卿上書求見,皇帝未再視而不見。終于,皇帝長長一歎,先開了口,“你大哥書到,勸朕和,你意如何?”葉紹卿這才緩緩擡頭,“臣也主和。”皇帝似乎早有所料,頗為冷淡地哼笑一聲,“犯朕國土,護朕叛臣,朕若是和了,大啟國威何在?”葉紹卿沉吟片刻,繼續道,“阿史那附離明意要與瑞親王成婚,這二人關系以及北蒙出兵緣由已是明了。瑞親王逆反大罪,應誅,然他狐假狼威,叫北蒙摘了大頭,若是胡言受迫于人,叫流言傳開去,說陛下不念手足之情,怕是不妥。”皇帝淡淡睨他,面上無甚表情。“不如賣了阿史那附離這個人情,想瑞親王心性,被人大張旗鼓娶了去,定是憤恨難堪得很了。他一旦成了北蒙王妃,再無丁點奪權可能,他那些在京中明的暗的勢力,如無基之土,頃刻便散了。”葉紹卿停了停,目光卻從未落在皇帝臉上,而是盯着白玉筆洗上那朵蓮瓣,“再有,秋霜初降,今年北邊冷得格外早,北蒙人耐寒,若是戰事再拖,待到冰雪封境,情勢對我大啟十分不利。”葉紹卿雙手合抱行禮,“陛下掌政時日尚短,還應體恤百姓,息戰強國為上啊。”皇帝待他講完,又是靜默不語。燭光映着燈面上鳳雀百花,灑在皇帝白玉般的額角側頰之上,卻是将他的神色襯得有些寒涼了。“蒼雲七州,去得也太容易了些。”皇帝低頭看那封葉銘修的文書,不鹹不淡道。葉紹卿此時方看向皇帝,“這是陛下欠他的。”皇帝立刻也擡眼看他,眉頭輕蹙,惱怒初現。葉紹卿一雙圓潤眼眸堅定自若,毫無懼色。皇帝觸到他這目光,那怒意停了一瞬,淺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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