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逾道:“信或不信,交給我頭疼就好,何必你操心。放在你這裡,我信他,你可以保他周全;我不信他,在你耳目之下他不敢輕舉妄動。有人費盡心機毀綠竹堂,定然與他有關。”辜浣颔首答應,按着心口,暗覺這回不同以往,怕日後難以善了。苑内一陣馬嘶,數十親衛舉着火把,光芒照亮長廊,蕭尚醴勒馬疾馳而來,道:“春芳苑如何?快去查探回禀!京中潛入北漢奸細,今夜縱火燒毀一處民居,官府遲到一步,奸細仍然在逃,本王特率人來護衛太子妃。”卻是蕭尚醴聞說綠竹堂失火,且與北漢有關,找個來由詢查詳情。夜色濃重,蕭尚醴策馬來此,被前後騎士手中火把濃墨重彩一照,一身深紫騎裝,端立金鞍,忽明忽暗的松油火光映亮他額頭鼻梁如玉,氣色甚好,美豔絕倫,可見重傷已愈。樂逾道:“靜城王殿下來得好快。”一衆侍從警惕尋覓,他一手掀開廊外夜深露重的樹枝走到光下。他身量既高,肩膀也高,走入群馬之間,仰首四顧,毫不局促,他身上血味被風吹散,人聞不出,群馬卻能嗅出,坐騎不由自主潮水般退開為他讓路。侍從驚覺,紛紛勒馬。他徑直走到靜城王馬前,蕭尚醴正欲開口,偏在此時,那坐騎霜白骢鼻子一揚,不成器地朝樂逾噴了個響鼻!蕭尚醴僵了一張臉,樂逾卻摟過馬頸,揉順鬃毛,又拍那皮毛雪亮的馬背,烈駒依偎在他臂彎直如兒童撒嬌,樂逾道:“怎麼,喜歡我了?”蕭尚醴手指發顫,缰繩緊緊纏繞掌上,聽這一問,胸中全亂,如有一張鼓,怦怦而響,在衆目睽睽之下,卻道:“見到淩先生,本王就心安了。有先生在此,定保阿嫂無虞。”樂逾卻道:“在下今夜不會在此久留,太子妃的安危還是交托靜城王殿下。”蕭尚醴心裡不悅,我與阿嫂都在這裡,今夜你已摻入使京中混亂的頭等大事,莫非這個關頭還有比我們更重要的人麼!他不是滋味道:“那麼,淩先生又要去哪裡?”樂逾道:“殿下是——”低聲道:“小美人。”當着一衆侍從調戲靜城王。蕭尚醴無臉面聲張,隻得忍了。樂逾又道:“恕在下有約在身,要去見一位大美人,不能久陪,諸位借讓。”火光下其餘馬匹都不敢靠近。更夜園。輕歌曼舞不絕,樂逾由一位垂雙髫的女童引路,避開閑雜客人往夕晖台去。聶飛鸾一月一度,難得親自下場歌舞。今夜高台之上,賓客滿席,燈火輝煌,八名舞姬排成橫三豎二的方列,赤足旋轉作舞。腰臍裸露,膚光勝雪。下擺極短,分為蓮花似的八瓣,旋轉起來才剛剛及膝,而那一雙雙纖細的腿上不着羅襪,腳踝上束着一隻隻上下躍動,綴以寶石鈴铛的踝環。長發紗裙的侍女捧着酒瓶,為坐在下首的每一席客人斟酒。酒不迷人,色也迷人。樂逾單手撐着桌案,斜倚看去,滿堂客人都有幾分醉意。舞姬跳的旋旋舞,歌女奏的旋旋曲,在所有人都在這娛目悅耳的歌舞下感到醺然的倦意之時,曲聲如雲霧散,改弦為笛,氛圍一清,舞姬伏下嬌軀,在那正當中原本空置花台的位置,聶飛鸾如一尾靈蛇,婀娜無骨地在圓台上坐了起來。舞姬的手争相攙扶,她卻柔不可言。柔嫩嬌弱,再三扶不起。這是她今夜最後一舞,擇今夜良宵入幕之賓。她的目光盈盈,如絲帶繞在了樂逾身上。樂逾起身越過幾席,竟無人敢攔,任他穿過舞陣,步入當中抱起花魁,在驚呼歌笑與賓客嫉妒的眼光中朝景明台卧房内去了。聶飛鸾依靠在他懷中胸口,在他抱她走上樓,遠離賓客時輕啟朱唇:“今夜先生果然來了。”此前舞衣滑露香肩,她衣着單薄,繞到燈火後的暗處走了一陣,樂逾火熱的掌心覆上冰涼肩頭,将她抱緊幾分,道:“綠竹堂是怎麼回事?”她沉默一會兒,道:“妾身也是今夜歌舞前才聞知,此事……毫無征兆,恐怕需要一些時間事後再反溯追查。”樂逾抱她進房,停下腳步,待外間她的丫鬟層層關門:“自什麼時候起,你春雨閣錦京分部竟隻有事後反溯的能力了?”聶飛鸾身體一僵,在他懷中直欲掙紮下地:“先生息怒。錦京畢竟是楚帝腳下,春雨閣一向不好做得太過分,以往已招來朝廷注意。”春雨閣内等級森嚴,尊卑分明,到顧三主事才稍稍放松寬和起來。聶飛鸾之前與樂逾拿喬作勢,也是知他念舊又憐香,沒有以暫掌天部的身份問詢她,她才翻弄手腕,把他當成恩客那麼招待。如今被樂逾抱得久了,肌膚相貼,嗅到他高大身軀上迥異于此地熏香的淡淡血氣煙味,忽然一陣懼怕。樂逾碰不到她白皙的雙足,墊在膝彎下的手捏了一捏,把她下滑的身子摟緊,道:“安份些,地上涼。”她便乖巧溫馴起來,在樂逾即将放她到床上時,拉扯住樂逾的手壓在身軀兩側,雙頰暈紅,又是滿眼含情地道:“先生可是想……”樂逾安撫地摩挲兩把她柳腰一側,令她稍安勿躁,湊在她耳邊道:“我答應過你,一定找一夜,枯坐守着你到天明,我還沒忘,大美人就忘了?”她愣了一愣,差點脫出口去,先生這般坐懷不亂,早早來償我的債,難道就是為了前度提過的“小美人”?這未免荒謬,樂逾不是色中餓鬼,也是荒唐放縱過的。樂逾的風月之交不止她一個,那引得樂逾為她收心的小美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聶飛鸾近日頗為疲憊,樂逾在她床榻邊坐下,拿一本閑書來讀,她眼皮越發的沉,妝不及洗去便像枝頭倦鳥,以臂掩住雙目睡了。钗橫鬓斜,樂逾将她烏發間幾支尖銳沉重的金钗抽走,移開一盞燈,隻聽見她呢喃。次日晨起,樂逾仍在她床邊讀錦京近日動向。折扇就丢在她床邊。身上蓋着他的外袍,她才驚覺他當真說到做到,守了她一整夜。聶飛鸾見到枕上胭脂,思及自己妝容已殘,不由立即扯起外袍掩住面容。卻聽見樂逾隔衣擁住她,道:“美人春睡足?”她放下衣衫,嬌柔道:“牆花路柳,隻怕先生早就看厭了。”樂逾道:“你這樣的大美人,看十年都嫌眼福不夠。”又拍拍身邊,道:“過來陪我看看,壽山王和北漢近日有往來?”壽山王蕭尚醇與北漢早有瓜葛。各國皇子奪位,多有借他國之勢的,譬如現今的吳帝之于南楚。要借與本國似敵非友、盤根錯節的蠻夷之國的勢力,無異于與虎謀皮。春雨閣鑽營南楚政事已久,聶飛鸾試探談起如今時局,樂逾正欲回一句“與我何幹”。可當時他能與顧三這樣說,現下卻不行。情蠱情毒将他與蕭尚醴隐密牽連,那批襲擊綠竹堂身攜磨劍堂信物,卻與南楚壽山王脫不了幹系。壽山王本就有豢養死士的風傳。隻是不知他為什麼選上綠竹堂。紅羅帳中光線迷茫,離蓬萊島以來,種種人情牽連他在錦京越陷越深,遽然回首,竟有一入塵網中,再難得自由之感,胸襟肝膽都被這不自由摧折,還要煎熬多久,方可歸去?乘風破千重浪,卧倒聽萬壑雷——他隔毯摟着懷裡纖腰,道:“先不管那些,綠竹堂毀了,你家主人要在哪裡安置那個棘手人物。”他在聶飛鸾散開的秀發間嗅她發香,這美人躺靠道:“公子當初親至錦京時就告訴過我,‘殷無效可用’。他讓我把這句話原樣奉上給先生。殷大夫可用卻危險,但無論在哪,隻要有先生在,他就翻不出風浪。”之前扣住殷無效手腕,以輕功帶他,确實查出他體内空空如也毫無内力,不曾打下武學根基。他俯身對她道:“你家主人顧三這輩子是不要想有能省心的時候了,你與他不同,何必一直奉陪。做秘諜不是長久的事,答應我,能抽身時及早抽身,可好?”聶飛鸾坐在枕旁,怔怔望他,隻見一片憐惜親昵,使她沉醉。她恍惚道:“先生……”又及時醒過來,轉眸柔膩膩地道:“先生可不要讓妾身發昏,若是哪天真的抽出一條光身來,找上蓬萊島去,先生的小美人做了正室夫人,該是不依得要遣十數個身強體壯的仆婦把妾身打出去了。”樂逾卻是忍不住笑,先是低沉,再是大笑,道:“小美人美則美矣,看不上我,我豈會自讨沒趣。且是個男……哪怕天塌下來,也成不了眷屬。”說到成不了眷屬,竟有些慨歎。“哦?當真如此?”聶飛鸾越看他越是為哪家小佳人動了心,被人掣肘,才加以分辨撇清。她是半個字也不信,将那骨節秀緻的尾指一挑,乘機抹了一點檀紅口脂,隻待擦在樂逾衣服後領,低垂首柔情似水地說:“那麼且容妾身伺候先生更衣。”招侍女取來男子衣物,為樂逾換上,撫平肩袖時卻眼觀鼻,鼻觀心,一派溫婉方正,真如哪家賢妻。這便是她高超的手腕。壽山王府邸内,蕭尚醇深深歎了一口氣。桌上剛放下的蠟燭火光閃爍。“如你所言,蕭尚醴已得春雨閣并蓬萊島相助,于江湖這一面,本王是無法與他相鬥了?”雖是白日,與書房相連的密室裡仍是一片昏暗。他對面的人摘下兜帽,比女子更深的紅唇之上,露出高鼻深目與微卷長發。這人不過二十歲年紀,俊俏美豔,眉目間卻有幾分怨毒之色。左手上帶着絲緞手套,兩指空空。他望着手,笑意盈盈地道:“壽山王殿下何必這樣說呢,靜城王有春雨閣主人、蓬萊島島主,磨劍堂便遜色于他們嗎?靜城王的幕僚定是都當蓬萊島主是個強援,又豈知他與靜城王湊到一起,時機到時,可是靜城王一個大大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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